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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碧血(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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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武老弟,我们这批老朽就不凑到指挥所里了,你们先忙着。我们几个在各自家族和乡里凑了一个营人马,儿郎们在蓝大将军那里刚领的火器。一共六个营,算你的后备队,编号在蓝大将军手里。你什么时候用,我们什么时候上去,立功的时候别忘了大家伙啊”。定西军退役老将张奇代表大伙笑着喊道。

“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还是你来指挥,我给你当参谋。老张,老曹他们给你打下手。秦王私下里储备了足够的军火,那个西北智圣为了活命,把埋藏地点全告诉咱们了。这些弹药本来是秦王给贴木儿预备的,咱们帮秦王个忙,全招呼到瘸子头上。”蓝玉不容张正武推辞,将前线总指挥位置丢给了他。紧接着指点地图向参谋安光宇问道:“小安子,给我介绍一下,我刚来,不熟悉,这道蓝线是什么意思”?

“尽量别留活口,别让一个人再跑回去。”蓝玉看着地图低声建议,声音中带着些惋惜,“贴木儿的东征路到头了,只可惜了晴儿,可惜了这个奇女子”!

“张老弟,老夫来迟了”,山脚下,一个骑在马上的将军大声喊道。他身后,跟的是身着迷彩服的正规军,军容整齐,一入谷,就按番号分散在隐蔽处,随时等待上峰调遣。

“报告将军,三号高地抓住了两个活口,说是有重要情报”。一声报告打断了张正武的思绪。

“老弟,打狼的事,你,你,你也不跟老爷子我说一声,咋地,嫌我老,老,老不中用了。”前吏部尚书詹征也走了过来,将手中长樱插在冻土上,头上冒着白烟,上气不接下气的指责道:“这,这把老骨头,是,是老了点,但,但给你们筹个粮,募个款,跑跑军需还凑合能用吧”!

右下方的第一道防线再次和贴木儿的军队发生了接触,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从那里传来。张正武掉转望远镜,他看到自己的袍泽握着大砍刀冲进了一伙身穿狼皮袍子的队伍中。几百个敌我双方士兵混战成一团,大砍刀,枪刺,马刀在夕阳的余晖下不时画出一道道耀眼的寒光。看不清楚谁砍倒了谁,看不清楚谁刺中了谁。不断有人从战团中倒下去,从山坡上滚下去,彼此拥抱着从断石上跳进山谷。

指挥所里的亲兵拖起潘高寿,解开了他的绑绳,拉了把椅子在火盆边,顺便从凳子底下找到个炮弹皮做的脏杯子倒了些热水,塞在这个卷毛黄眼的西域人手里。汉名叫作潘高寿的胡人喝了两口热水,不待张正武发问,聪明地继续汇报自己知道的情况。还倒在地上的小俘虏兵也哼哼唧唧地说了几句,可惜不会他不会汉语,为自己争取不到喝开水的待遇。

张正武的目光落到沙盘上,这是他最熟悉的土地。二十几年,血战,坚守,建设,坚守,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都是在这片土地上渡过。将此地拱手让给异族,任由自己的同胞被屠戮,他做不到。此时的张正武和朱虎德报的心思一样,这支部队中如果还有一个活着的男人,就不会让贴木儿的铁蹄踏过这片山区。

“大将军,你怎么会来这里,临洮城……”?闻讯从指挥所里冲出来的参谋安光宇大声问道。

“秦王勾结贴木儿,让老夫给宰了。怕你们这边兵不够用,老夫把各地卫所人马和定西军各部全调了过来。正武,包括老夫在内,这十多万人马全交给你指挥。好好打,让贴木儿见识见识咱西凉男儿的手段”。大将军蓝玉笑着说道,爽朗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是,我这就安排”,张正武高兴地答应。此时要兵有兵,要武器有武器,还怕贴木儿分出的这支疲兵作甚。

“带进来”!张正武高兴地吩咐,贴木儿麾下极其疯狂,冲锋被打败后宁愿自杀也不愿不俘虏,这几天交战定西军损失很大,迫切需要知道敌军方面的情报。

“我心中的哥哥哟,我是你掌中盛开的那朵金莲……”

“谢谢诸位,谢谢诸位”!张正武抱拳施礼,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师父武安国曾经告诉过他,民心不可违,特别是他们开始觉醒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族人再能把他们踏在脚下。眼前景象渐渐模糊,张正武伸手抹了一把泪,低头钻进了指挥所。胸中,有一种激昂的情绪感染着他,让他振奋,让他决定重新布署全部兵力,改变原来的全部作战方案。

张正武的目光落到居延海方向,凭借多年领军经验,他判断出贴木儿分兵攻击的目标是居延海。晴儿这个蛇蝎心肠的小女人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她恨大明朝逼他丈夫出走,想杀光大明百姓为其丈夫报仇么。还是看上了别的什么好处?居延海在嘉峪关北,的确是个获取给养的好选择。可高德勇出西域前,已经出钱和自己一道武装了当地的部分蒙古人。难道晴儿是想……

“有”!一个矮墩墩的西北汉子精神抖擞地跑进,迷彩服收拾得干净紧绷,连套在迷彩服里边的锁子甲纹理都能隔着衣服看出来。

“是那个蛇蝎美女,贴木儿杀了他的丈夫,她却爬上了贴木儿的床。据俘虏说,一路上她给贴木儿出了很多主意,现在正得宠”!参谋安光宇不屑地说,他是诗书世家,最看不上不能守节的女子。

“报告”!又一声响亮的报告打断了张正武的思考,通信兵带着兴奋在帐外大声汇报,“禀将军,老吏部尚书詹征带着镇远堡、顺德堡、马营堡、红崖堡的一千乡勇来了,队伍已经到了山下”!

“怪不得贴木儿的大军来得这么快,原来是晴儿这个小丫头帮忙”。蓝玉抬起头,走到墙壁边挂的大地图前。地图上,一道血线从河中地区,穿越大漠,翻过高山,像一把刀,直直地插向大明。看了一会儿,大将军蓝玉建议道:“张将军,我建议咱们派一部人马过去,在居延海以逸待劳,灭了贴木儿这股奇兵”!

“熊样”?高个子士兵不屑地骂了一句,又踢了俘虏军官一脚,“有屁快放,我家将军忙着呢”!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您是张将军吧,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俘虏军官口才甚好,求饶的同时还不忘记拍张正武马屁。“贴木儿让我们打头阵,就是为了消耗您的实力。火者老爷不想干,但是没办法啊。我们要是不冲,督战队在后边等着呢。我们哪里是西北军的对手,结果火者老爷刚冲上来就被贵军打死了。我不敢向回跑,回去也要被砍头。只好弃暗投明,对,弃暗投明。小的知道,前两天有几万士兵掉头折向西北了,小的私下打听,说是要翻越二道山岔口,从背后偷袭”!

真的是晴儿刻意而为么?是为了高胖子,还是为了他自己?张正武黯然地想,通过了望口看向战场,外边的天已经快黑了,枪声渐渐稀落。落日的余晖下,远处粉红色的血冰冒着虚幻的彩烟,看上去来似梦似真。七色的反光里,他仿佛看到一个裹在红色火狐狸大裳内的碧眼女子,在硝烟中放声欢歌。

“大伙都说高老爷的十太太在军中,高老爷已经死了。这次贴木儿派了几万人马穿越二道山岔口,估计就是她的主意。贴木儿将沿途能抢的粮食都抢光了,可能是盯上了山那边的蒙古人的牛羊……”!惊魂稍定的潘高寿搜肠刮肚,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倒了出来,也不管哪条是真,哪条是假。

“您是说晴儿在故意误导贴木儿”,参谋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声询问。

“小的,小的是迫不得已啊。小的不是河中人,是哈密大烟墩火者阿玛头领的手下。小的没屠过城,贴木儿不给我们这些降兵机会”!俘虏军官哭叫道。

听到高德勇德绰号,大将军蓝玉抬起头,吃惊的问了一句:“你说是晴儿,高胖子身边形影不离的那个西域美女?高胖子死了?”

这是一场消耗战,张正武摇头苦笑。除了在几个局部地区贴木儿投入了他造价高昂的重装步兵以外,定西军的正面防线几天来一直承受着仆从国军队的冲击。那些狂热的战士发起冲锋的时候不顾生死,其实他们也的确无法再顾及生死。望远镜里,张正武清楚的看到,山坡下的敌军督战队射出排枪,将临阵退缩的士兵全部射杀在战场上。一波波披着各式铠甲的敌军冲上来,脚下的几块小高地再次重复和先前同样的镜头。火炮覆盖、排枪射击、短兵相接、阵地易手,然后新一波定西军战士从交通坑道中钻出来,舞动着大砍刀将敌军赶下山头。“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在这片山岗上,死亡并不可怕。对于坚守于战场上的西凉男儿,死亡就好像去赶赴一场盛宴,而火铳和炮弹破空声,则是这盛宴上的欢歌。

“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可惜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参谋安光宇不明白蓝玉惋惜什么,带着几分不满说道。

“我亲自去迎他”,张正武心头一暖,将指挥权交给参谋长,起身出了指挥所。一千兵马虽少,但代表着一地民心。他们的到来,将极大鼓舞前线官兵的士气。眼前的景象让他大惊失色,交通壕里,七十多岁的前吏部尚书詹征一身戎装,拄着长樱做拐杖,慢慢爬上山头。山脚下,手持大刀、长矛、火铳的义勇军和提着饭蓝子、推着粮食的百姓整齐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

在冰冷的荒山上,一具具尸体纵横交错地层叠在一起,血,宛如划在大地上的一道道刀痕。一个个青黑色冒着热气的弹坑分布在“刀痕”边缘,破碎的肢体和血肉在冒着黑烟的野火中燃烧,尸体烧焦的刺鼻味道在空气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