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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起一支军队需要多久?
需要征兵, 需要一个个挑选兵卒是否健康,壮硕,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心志是否坚韧, 他们是不是吃苦耐劳, 忠厚老实的人;
需要教导他们听从号令, 从令他们只听金鼓, 只看旗帜开始, 到营中、行军、打仗时认清每一个旗语;
需要每日操练, 磨练武艺, 练习与同袍配合作战的技巧与本事,更练习上阵的胆量;
他们在寒风与霜雪里操练,在烈日与酷暑里操练, 千锤万凿, 最后练出一支戍边的军队,称不得出色,但从校尉往下,到新入伍的无名小卒,人人都尽力了。
但, 摧毁一支军队要多久?
只要一天,一天就够了。
张辽永不能忘记那个清晨,孟津城一夜的大火烧红了整片夜空, 直到清晨时仍未停歇。
那些厚实的木料, 柔软的布匹, 被孩童举在手中的风车,骑在□□的竹竿,直到清晨,仍未燃尽。
可是“黑山伯”们已自孟津北门而出, 天亮了,他们是该将头巾摘下,将家人缝制的常服换下,回到军营中重新换上戎服了。
丁原说,这是朝中高明之士所出计谋,只有这样做才能令太后感到畏惧,也令常侍们感到畏惧。上到公卿,下到士人,人人都一心要除阉宦,他们并州军只是忠实执行了大汉的命令。
他们怎么会有错?他们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那些军官,那些士兵的神情也是这样告诉张辽的。
他们是疲惫的,迷茫的,但也收获极丰,兵卒们都将衣服脱了下来,打成了一个包袱,并且将里面装上尽可能多的东西。军官们的收获更加可观,他们还赶回了马车,那一辆辆马车装着数不尽的财富,车辙自孟津而出,压进土路足有寸余,一路进了并州军营。
谁会相信这是黑山贼所为?
可只要看一看那些士兵的眼睛,没有任何人能问出这个问题。
高顺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张辽记得自己那时年纪尚幼,因而很是尴尬地没话找话,问了他什么问题。
问的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可他记得高顺转过脸看向他的神情,也记得高顺的回答。
“岂不闻覆水难收?”他说,“使君今日纵兵掳掠,视孟津城中士庶如粪土,来日又当何以自处?”
张辽那时很是迷惑,想要再问一句时,高顺已将目光移向了远处。
他似乎在看向走在队伍最后方,押运战利品的某个军官。
朝阳洒在他的脸上,胜过身后仍熊熊燃烧的城中大火,那个年轻又勇武,深得丁原看重的武将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吕布的脸上没有迷茫,没有疲惫,他朴素的衣袍上沾染着不知来处的血迹,他的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光,像是一只刚开始接触世界的野兽,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力量,并为此感到惊喜。
“那不是力量。”陆悬鱼说。
“的确不是。”张辽的声音很温和,也很平静,“只是我们当时想不明白。”
使君对他们而言,是教导他们,引领他们的贵人。
京洛对他们而言,是梦里也不敢亵渎的明珠。
可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这些驻守在苦寒边野的军人忽然发现,他们驻守雁门十年的粮饷赏赐,比不过孟津城中一夜的劫掠,而朝廷对于他们的杀戮和劫掠,只有软弱和妥协的沉默!
那他们数十年的忠诚与坚持,岂不都成了笑话?
谁都不是傻子,丁原是为了大汉,但董卓也是为了大汉啊!不错,丁原是他们的旧主,旧主怎么能随便下杀手?
……得加钱!
董太师拍拍胸膛,加!加倍!超级加倍!杀了一个丁原,凉州军队,并州军队,都入他一人彀中,满朝臣宰也就跟着装进他的口袋里,这天下说姓刘当然姓刘,但要说姓董,那也大差不差啊!
之后的事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丁原下令烧了孟津,吕布就能收了董卓的钱,弑了旧主,然后并州军受了董太师的统领,跟殊途同归的西凉军一起,滚进了这个堆满了珠光宝气,尸山血海的烂泥坑里。
“所以你见到我时……”陆悬鱼突然从他怀里坐直了。
张辽眨了眨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
话赶到这里就有点危险了。
“一见钟情”是真,“拉你下水”也是真。
但如果说一见钟情,那时的陆悬鱼是个少年模样不说,张辽甚至还将她救下来的女郎送了过去!
还带上嫁妆!一大车!
这要是一见钟情,也太变态了点!
……那“拉你下水”呢?
张辽看看夫人,夫人一脸严肃。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时,一只手还伸得很长,手指搭在靠在榻边的剑柄上。
这位冲进蹋顿大营都不曾畏惧过的将军忽然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我……”
“嗯?”
张辽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我那时只是个同乎流俗、合乎污世的庸人,”他说,“我见了你,心里很喜欢。”
无关情爱,心中自然生出一种喜欢。
他自然也很喜欢高顺,高伯逊清白正直,是不可多得的好友。但高顺始终是一个军人,在俗世的道德与军中的统帅之间,他永远只会选择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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