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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走进，神态有些惊惶，下意识要对英白行礼，英白一摆手止住，冷声道：“停！我教过你多少次，不用行礼！要冷！要傲！要高高在上，如在云端！”他转头对着宫胤一摆，“看着！”
抽掉她的依赖，让她用双脚，丈量自己的土地。
英白喝酒吃菜不说话，似乎要把一肚子的怒气都发泄在这一桌上。
英白手一顿，愣了半晌，随即哈哈大笑，大声道：“该！”
或者，她现在的梦应该也是苍白鲜红的吧，原本华彩烂漫的梦被强力抹去，只剩黄泉彼岸花的色泽。
明城的身体，忽然就僵硬了。
往年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允许的，因为谁都知道，玉照宫主人爱静。
黄铜镜暗光明灭，倒映影影绰绰身影，他双手撑着妆台，恍惚里看见自己，站在妆台后，手放在一个女子肩上。
火光烧尽瓢虫和骨头，犹自未灭，穿窗而出，若有目标一般，一闪往黑暗中去了。
景横波的寝宫，一片黑暗。
明城笑得更清丽，更动人。
壬申年腊月二十九。
其实还是有护卫在的，静庭四周，永远布防严密，只是那些在暗处肩头覆雪的人们，都冷然盯着雪地上那个人影，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憎恶。
随随便便砍了国师右手？他肯？
他停住，想了想，苦笑一下。叹息。没有试图再说什么。
英白喝下最后一杯酒，顺手将宫胤的酒壶揣起，一边向外走一边挥手，道：“行了，谁要你送，虚情假意！”
她离开没多久，殿室一直有人打扫，但不知为什么，空气中便沉淀了一种尘灰的淡淡气味。闻起来沧桑而久远。
衣衫如雪的是宫胤，另一人随随便便束着头发，胡子拉碴，眉毛很黑很长，眼睛时常眯着，笑起来却微微弯起，有种落拓潇洒的迷人。
她的东西，只能她碰。永生。
他将箱子放回，手指一抹，锁头锁死。
景横波深以为然。大荒神秘闻名天下，对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碎裂声响彻静庭内外。
其实往年玉照宫也没年节气氛，但不知为什么，最近的玉照宫特别沉静，连宫人都走路轻轻，说话低低，声音稍微高一点，就觉得回荡在廊柱宫廷间特别的突兀空旷。
这是令铁石心肠也要软化自责的神态，但英白依旧在笑。
至于那撞上的，看她自己的命罢了！
“呼。”地风声猛烈，景横波第二块石头又到了，底端尖锐，下沉如电，正对着绯罗天灵盖！
他蹲下身，抬起箱子，箱子盖子微开，最上头一件衣服露出一角，鲜艳的，花色的，轻薄的。捻在手中似一团梦。
粉红的脸瞬间煞白，嘴唇抖了几抖，似乎想说话，又似乎已经说不出，似乎已经被这夜漫天的风雪扑面，堵塞了咽喉。
屏风原本是双凤朝阳，她给换成了前朝著名美男子茅之南的绣像屏风，然后他又给换成了大荒神话传说里七花仙的绣像屏，她又说这七个女人丑死了，天天瞧着会令她变丑，最后两人协商，换成了现在的万彩牡丹。
所有动作都只发生在一霎之间，刹那惊血亦惊魂。
雪下了，人却没有再踏上那台阶。
她满意，他也满意。她喜欢牡丹艳冠群芳，他觉得唯有牡丹才配她的丰姿。
她摇摇曳曳向外走，背后，耶律祁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转过一个弯，才霍然站起，一边撕下衣裳布条，将手臂伤口紧紧包扎，一边走到那些被杀的耶律家族中人的尸体旁，仔细翻了一阵，找出样东西，塞在怀里，转身就要走。
他上前一步，站在床前。
他害怕这东西是连接她和另一个天地的桥梁，总有一天她抛下他，渡桥而去。
玉照宫。
想想又不满地喝酒，“差远了！差远了！太难！”
酒液顺着发髻缓缓流下，流过额头，流在她睫毛上，睫毛承受不住那力量，酒液又颤颤落下，似流泪。
宫胤不过唇角一弯。
英白举起杯。
“被赶出京，都喝不到一杯龙山冰酿。”英白心有不甘，犹自咕哝，“那你告诉我，是谁把我的酒给喝了？”
他直起腰，看也不看女王一眼，大笑而去，宽大的衣袖飘舞在风雪中。
宫胤手微微一顿，抬手又去拿酒壶，英白手一抬按住他手腕，冷笑道：“行了！不用敬酒岔开话题了！我知道了！”
她走了，没能带走这箱子，他也没打算送回给她。
“男儿饮酒，只敬当敬者。”他柔声道，“我总不能敬一个婊子，只好敬您头顶的王冠了。”
看他走的方向，竟然不是往村里去的。
所有人噤若寒蝉，一直惴惴不安等待的蒙虎，搓着手奔来，一脸焦灼不安，拦在英白面前，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道：“大统领，您别怪国师……”
原以为这门也永远不会开启，众人在等着国师下令永远封锁那门的一天。
每个人都会在此刻展开笑容——亲民随和的女王陛下，点心送不出去从不生气，会招呼所有人来吃，甚至会盘腿坐在树下和他们一起分吃。
她举起杯，笑迎着英白的眼神，自己都没发觉自己不由自主学了景横波惯常的笑意，和抬起脸的角度。
如今她可还会做梦？可还有甜蜜的梦？千万不要如他一般，夜夜梦端苍白鲜红，醒来看见梦魇一般的天空。
他因此不喜欢这个箱子。
“你也太马不停蹄了，就不能等等？”英白大口喝酒，“下一个会是谁？”
手忽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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