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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今天不把这一场大宴闹个天翻地覆不算完。
她没注意到，大圆桌背面，在瓷片袭击不到的死角，紧紧贴着两个人。
景横波哦一声，恍然大悟。又一个青楼女子遇见心许儿郎，欲待从良的故事。
罗刹心一跳，忽然感觉到杀机。
“我不该砍你的手做菜！你饶了我！我给你厚葬！立祠！生生世世供奉！”
漫天飞舞的瓷片忽然收拢成一束，直奔罗刹而去！
店主却将目光投在了景横波身上。头奉都选最美的姑娘，以前这个问题还挺头疼的，春花秋菊，谁算最美？但今儿可没这个问题。
此时瓷片飞舞，大多人都不敢动，都怕一动，那些围着他们呼啸，似乎在找他们身上软肉的瓷片，就会立即扎入身体。
“是。”
她的手也若莲花，雪白娇嫩，瘦不露骨，指甲上细碎的水晶，被室内辉煌的灯火，耀得光芒闪烁。
没等她来得及有所动作，忽然“砰。”一声巨响。
穆先生却在此刻，在她身后，衣袖一震。
景横波没看他，只看见他面前的碟子，看见了那只手。
“刺客！刺客！”
一霎间她睁大眼，看见面前瓷片聚拢成一根彩色巨杵！向她当胸冲来。
隐约那间小屋起了灶，烟囱里有烟气冒出，却没看见人出来，景横波一眨不眨地盯着，不知道为什么，院子里的黑暗，人影的诡秘，和烟囱里漂浮不定的白气，总让她觉得心中发瘆。
铁布衫横练功夫，很多人都有，但在这种时候想到这一招的，并不多。
这一桌酒席，宾主不欢。
穆先生的眼光却一滑而过，看她和看对面的墙没什么区别。
所以姑娘们都在争做那个头奉，以免灾祸。
穿过刀后，瓷片忽然又聚成一束，唰地一声，掠过了她举起的手腕。
店主愣愣站了会儿，才“哎”了一声道：“我还没告诉你，该奉给谁呢！”
那一转裙摆犹自飞扬，在众人视野中如舞蹈般旋出飞雪落花一般的弧线。
这种等待倒霉的滋味不好受，所有人脸色发白。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走开。”他冷声道。
无数碎瓷从罗刹腕间割过，碎瓷都很小，造成的伤口自然不大，但碎瓷很多，前赴后继，一遍遍地割着罗刹的手腕，就像锯子在慢慢锯木头，无数的血肉如木屑一般纷纷洒下来。
手已经煮熟。
不过她对穆先生放过了其余人，还是有些不满。
一霎间他眼眸深若静湖，湖水上浮着细碎的雪和冰。
“端的什么菜？”她问。
她看清楚了！
说了半天废话，对方到底多大规模，如何起家，实力怎样，以及将来打算，统统都没摸到，所有人只看见他唇角一弯淡淡笑容，勾着这夜分外凄清的月。
瞬移不了，控物还能行，她一不做二不休，手一挥，瓷片呼啸飞落。
如此漫不经心，然后又对一个妓|女，抛出这样珍贵的珍珠做赏赐——珍珠大如龙眼，圆润洁白，价值千金。那少女的眼神，惊喜得快要晕去。
她将头奉机会让给了这个小姑娘，送她上了死路。
“初蒸美人手，最是鲜嫩芬芳。”罗刹立即夹起一只手，往他碗里放，“先生请先尝。”
瓷片包围最密集的，就是穆先生，她此刻对这人深恶痛绝——这菜不管是不是他点的，但他竟然要吃！
想着他的护卫，在店铺求借或者购买木板，频遭冷眼的模样，众人笑得就越发快意。
她身子前倾，看见小屋内又出来几个人，拖着一个袋子，袋子上斑斑驳驳，看起来不大洁净。
店主正要微笑说话，忽然迎上她的眼神，只觉得如被冰水当头浇下，惊得浑身一颤，一时连要嘱咐的话都忘了。
景横波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没入前方辉煌的灯火，不知为何，心忽然一跳。
因为他连那线条优美的唇，都没有一丝变化，冷笑讥嘲，或者众人期待的震惊恶心，都没有。
“头菜奉菜多美人。”她微笑，“穆先生，觉得此女如何？”
穆先生是个很奇怪的人。他虽然戴着面具，但性情并不冷淡，甚至可以算得上温和谦让，说起世情典故，也从容自如。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在他面前，都有点不自在，每个人和他说话时，都不由自主地要斟酌词句，无法放开。他似乎有一种威重的力量，让所有人不敢放肆。
那样尊贵清华的妆扮啊，有多久没有见过……
她有点僵硬地转身，看见店主手里捧着的托盘，质地精洁细腻的杏黄云纹大瓷盅，依旧用银盖子盖着，一丝热气也不露。
所有人的神情都飘飘荡荡，所有人的言语都天上地下，所有人的眼神，都暗暗扫着他。
威胁试探，冷嘲热讽，旁敲侧击，邀请警告，所有语言的技巧都使用上了，所有敲打人的方法都用过了，但面前的这个人，如风般无踪，如山般巍巍，如水般流动，如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你觉得似乎发现了很多，遇见了很多，但是一回味，才发觉其实什么都没有。
面具男子正在看她。他从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过久目光，但从她出现在门口开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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