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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裴枢再一眼看见她靠在穆先生轮椅上，顿时吊睛虎变成了下山虎，怒哼一声，瞪视着对面的“女王”。
那女戏子惊得浑身一颤，要站起来，却似被什么力量死死捺在了座位上，不得不接受“明晏安”的朝拜。
景横波一转眼，哟呵，一边的士兵们都竖着耳朵听呢，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刀已经出鞘，寒光闪闪，那些人还保持着向前捅的姿势。
“这是愚民。”景横波道，“他们听了明晏安的诽谤挑唆，认定我是淫|荡无耻，前来夺取他们家园，破坏他们安宁生活的罪魁祸首，心中满怀对我的仇恨，怎么可能给我什么好听话儿？你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杀得了这里几十几百人，难道还杀了全城？要杀，也是杀明晏安才对。当然，”她眯眼轻轻一笑，“等我看完这到底是什么一出戏，回头非得把这些蠢货好好折腾不可。”
穆先生面沉如水，手臂微微抬起，景横波一把按住他手臂，道：“别。”
台上裴枢毫无所觉——他并没有看见自己的妆容，时辰来不及了，他是被孟破天匆匆推出去的，此刻听底下轰动，倒还颇觉得意，向景横波方向，遥遥一招手。
穆先生手指连弹，几个扑过去的官差哎哟连声，绊倒在人群中。
后台锣鼓当当急响，裴枢对着台下大声道：“今日便算你应了我！”一个跟斗倒翻回台下。
这是大荒规矩，虽然是扮演者，但代表的是王者，自然要见者拜一拜，以示对王权的尊重。
“你好端端地在这里，我还问候什么？”景横波没好气地道，“但我有必要知道帮我的人是谁吧？”
“不尊天命女王，自有老天惩戒。”穆先生淡淡道。
这是要酒醉英白，委身相许的节奏，观众顿时又兴奋起来。
百姓惊惶地面面相觑，那“明晏安”大声道：“女王乃朝廷敕封，王权正统，如今驾临玳瑁，正该王权归位。微臣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穆先生却微有惊讶之色，注视“天弃”半晌，摇头道：“不，这不是我的人。”
“为什么？”景横波耳朵尖，立即接道，“栽赃呗。你们死上几个，自然会算在我头上。到时候群情愤怒，正好撕咬了我呵呵。”
那戏子呆呆地说不出话来，明晏安抬头，怒视底下百姓，道：“本王都跪了，你们焉敢不跪接女王？你们这是在蔑视女王！来人！”
他声音悠悠：“风卷了华堂高檐，雪漫了玉阙金宫，三万里天地一口钟，万物懵懂，身在梦中。”
“很好很好。”景横波心头有事，敷衍一句，急急问，“那两个人呢？”
“三拜……”台上“明晏安”的三拜还没完成，忽然有人厉声道，“不许拜！”
她立即激灵灵一颤，只得伸手，去接英白的酒壶，一边接一边往他肩上靠，唱道：“三千茂苑景如画，阊门碧瓦月华楼，劝君且饮杯中酒，青春韶华正风流。”
上元城闭塞，是非好坏都听明晏安的，明晏安说女王不学无术，淫|荡无耻，只靠姿色上位，这些军民信以为真，态度轻慢。
说完她继续往戏台走，那男子眉毛一竖，眼底戾气浮现，伸手又是一拦，“告诉你别……”
“他们要杀人！他们要杀人！”
“你还不干人事呢你！”暴龙的脸像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浓眉一竖，“你整天护着这小白脸，就看不见我为你辛苦为你忙？我为你，这难受的要死的油彩都涂了，还亲自演戏给那群贱民看，当着千百人的面对你臣服，你就看不见？你就看见那些不在你面前的，或者在你面前只知道坐着不动屁用不顶保不准还要你保护他的小白脸？”
景横波却瞠目道：“不好！这是打死人的节奏！”
景横波抿了抿嘴，想说那女子便纵如花似玉，现在也不过黑水泽里一野草。
这意态骄狂的男子，接触到她目光，禁不住浑身一抖。
长声道：“陛下神功，英白拜服。此生愿驰骋于陛下之疆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完催促“女王”：“快说，朕所愿也，愿与君携手天下！”
“谁？”裴枢眨巴着眼睛装傻。
人群中，十几个便衣打扮的人，接到眼色，蓦然拔刀，便对身边人不管不顾一捅——
反正在这个剧本里，所有女王身边的男人，都是被她色|诱来的，区别的只是色|诱的方式罢了。
她连掌心都冰冷，却茫然抬手，抚住了发烫的脸，脸上烧的不知是火，还是此刻痛至痴痴茫茫的心境。
裴枢早已直起腰，一边觉得爱卿两字甚好，一边暗恨说的人不对，如果是小波儿开口该多美妙，除了她还有谁配对他说“爱卿”？
这些人躲闪着她的目光，满面愤恨不甘，不知道这戏，怎么忽然就演成了这样。
“好句。”景横波感叹，“我不懂，却觉得凄凉入心。”
台上，英白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胳膊，从那女戏子手臂中抽出，看了台下一眼。
……
明儿上元坊间是不是就该有新传闻？“争风吃醋全垒打，小白脸当街争女王？”
更有远远听见的，面面相觑——族长已经归顺女王了？
她身边，柴俞本来满脸不自在，听了这句，脸色微微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他微微一躬，却是错开那戏子，向着景横波的方向。
“哦他们是我请来，搭档拍戏的路人甲。”裴枢无所谓地答，伸手就来挽她胳膊，“别理那些乌七八糟的了，走，我陪你去王宫。明晏安这老小子，手段忒下作，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可不能就让这瘫子陪着你。”
景横波一抬头盯住他。
有几个老者，避开士兵和官差，远远对景横波鞠了一躬，道：“不管怎样，还是谢过女王今日救命之恩。我等日后，再不敢随波逐流，责难女王。”
每个人眼底都浮现漩涡般的晕——怎么回事？刚才都看得分明，女王根本连指头都没动过……
“我那边有几个朋友，我要见见。”景横波拨开他。
景横波一怔，心想怎么会还有人帮她？穆先生却又道：“似乎无恶意，静观其变。”
“那我还是被你偏心的小白脸。”裴枢磨牙的声音格格响，“景横波，你的心要是有你脸看起来这么娇媚温柔就好了。或者你只对我心硬，娇媚温柔都给了别人？”
随即人群中各种诧声惊起。
“女王”在台上抖了半天，第五折斩羽收英白快要开场了。
人群散去，对面是空了的戏台，一群士兵向台上冲了过去，那“明晏安”的扮演者，对穆先生做了个手势，一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这不是柳家三老爷吗？”
“王家二小子，柳家三老爷，前卫张大哥……”景横波冷笑，“如果都是我的密探，你们上元城早就归我了。”
景横波摸着下巴，想裴枢一开始那灰老鼠样儿，色|诱他？不影响胃口么？等会上台角色应该尊重原著吧？披一身灰老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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