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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的时候，他听见身边柴俞在数数，“九、八、七……”
“来，”他精神奕奕地对臣子们招手，扶着柴俞往高台上走，“都来参见你们的新王妃！”
……
心里烦躁，却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想着对这未来王妃，一直也是步步提防，如今看来，她倒真是全心全意为着自己，否则刚才囚车吞锦囊，不顾自身安危只求和女王同归于尽，真真是为了他不惜抛却性命。
柴俞往瓶子里看了看，笑道：“还真就只有一颗。”
“差不离。”他估算了一下。
池塘水面上一平如镜，看不见任何人。只隐隐约约有一串水泡浮起。水很清澈，近乎见底，所以能看见水底景象。
明晏安的笑声透着敞亮，十数载憋屈龟缩生活，今日才见玳瑁天空之下，土地辽阔。
宫胤要么呆在水下被毒死，要么挣冰而出，而他只要往上蹿，那么……
“不行！”柴俞一扭身让开，态度坚决，“事关您的性命，请恕妾身不能从命！”
就如此刻，他只想讨好她，赶紧在身上一阵摸索，也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青金石的宽厚手环，道：“本王的一切，都和你分享！这才是上元宫最重要的物事！本王信你，你也听话！”
然后，向高台深深拜下。
“废话什么！快点！”他伸手到他怀里搜，骨髓里如蚁在钻，他腿颤抖着，只觉得身体里的各种液体都似要汩汩流出来。
……
在红毯尽头，鲜花之上，高台之中，他特意召集的臣民和百姓的众目睽睽之下，昔日最讲究风度最爱面子的明晏安，失禁了。
这一声在安静的午后听来很清晰，宫胤霍然睁开眼睛。
宫胤缓缓走了过来，弯腰伸手抱他。
他想说话，说不出，想推开柴俞，推不动，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忽然又烈马奔腾一般狂跃而起，满身的汗唰一下流出来。
横戟军开始反攻那一刻，上元军犹自作战，又有十五帮不甘失败，欲待加入战团。
众人眼睁睁看见嚎叫的明晏安，袍子忽然湿了，一大片暗黄的印迹，无声慢慢浸润，在他翻滚过的地方，则留下了一些深黄色的东西。靠得近的人嗅见浓烈的臭味，相顾失色——大王失禁了。
屋外不远就是一处池塘，这里是军城，并不成建制，哪怕是守将的居处，也是临时住所，并没有多少婢仆，院内装饰也很朴拙，池塘边杂生野草，不设假山不铺道路，地面泥泞滑溜得很。
明晏安飞起半空，同时飞起的还有半嘴牙。
柴俞始终面无表情，把玩着那手环，看也不屑看一眼——从她回去的那一刻，她看他便是死人，区别只是她愿意他什么时候死罢了。
他已经抬不起腿，别说腿，现在他连一根手指抬起都很困难，意识很清晰，身体却混沌，他像一滩死肉，在柴俞臂膀中微微颤抖。
……
他双手拄在城墙之上，看见默军正如潮水一般褪去。
成王败寇，胜负已明，谁台上高立，谁滚落尘埃，谁主宰胜利，谁承受失败。
“那么。”柴俞悠悠地道，“三倍分量的药，能让你十步之内，抵达死亡吗？”
柴俞的眼光，慢慢落在了那手环上。
统兵大将黄冈，带领一队士兵，推着烧成焦黑的囚车，在战场上飞驰。
惨叫声还在持续，只是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成呜咽，众人听见哀凉意味，似为一个王朝的结束所奏的凄凉挽歌。
慕容箴笑而不语，只道：“我送大王回房醒酒吧。”
慕容箴将他扶进了屋子，略站了站，也便走了。
这里确实已经成了毒湖。
“也是大王威凌玳瑁，正式将玳瑁大一统之日。”柴俞笑得温婉。
明晏安盯着那不断痉挛的火中躯体，只觉得心火也在狂烈地烧，烧尽了这许久日子来的压抑、不安、紧张、烦苦，烧出一片海阔天空艳阳天。
很多人都喝醉了，摇摇晃晃出来，在院子里乱走，铁星泽也醉了，慕容箴等人的酒量着实了得，满厅酒醉，他们的眼眸却越喝越亮。以至于铁星泽诧异地问他们，是不是默军的人，连酒量都经过特别锤炼？
宫胤听着铁星泽往那池塘边去了，大概是头晕厉害，想去吹吹风。
上元军和十五帮相顾失色，高台下上元文臣们瑟瑟颤抖。
……
怎么可能是产后肥胖，体型如猪的她？
最后一个数字数完，他已经站在了台上，群臣和百姓在台下轰然拜倒，黑压压的人群俯伏如草，人们高声呼喊：“大王！王妃！”
“那拿瓶子的……瓶子的……”
“不……”
不是他怀疑她，而是这般的审慎，早已流动在他的血液中，这是王族的血液，普天之下，只信自己。
他服食来自境外小国的黄金丝和万寿丸已经有段时间，渐渐上瘾，随后发现了这东西不大好，但要戒已经戒不掉。他的女国士到来后，也忠心耿耿对此提出劝谏，在她的建议下，太医院研制了黄金粉，是将黄金丝和别的药物一起处理，可以在他需要的时候解他的瘾，但黄金丝分量会逐渐减少，药物分量会逐渐增加，以求能让他逐渐摆脱对黄金丝的依赖。
又感动又焦躁，他握紧了柴俞的手，“给我！我什么都给了你，你连这个都不给我？”
午后的日光在沉铁关城之上摇曳，将铁星泽明朗的脸映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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