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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一下沉到谷底——这个也不是，难道辨珠错了？还是她弄错了？
头顶似乎有风声掠过，盖下一片阴影，她也不抬头去看，“嗖”地一声，面前落下一人，在四面的喝彩声中，得意地为自己的轻功挑了挑眉，手一抬，一道银色锁链，在地上撒出一个圈。
“站住！”
在忙着打架的间歇，她听见景横波喃喃道：“南瑾，刚才你冲过来那一霎，我差点以为是他，我差点以为，他改变主意了，愿意见我了。”
众人从摊子边经过，都诧异地看一眼这忽然傻站在摊子中的女子，她僵硬地立着，闹市人多，不时有人从她身边挤过，撞得她歪歪斜斜，或者嫌她碍事瞪她一眼，她却似浑然不觉，只怔怔地望着人群，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茫然而孤独的空白。
脚步声杂沓，有人冲上来，七八只手，抓向她的肩头。
明珠明珠，多么光辉的名字，可她的辉光，注定只能为他人照亮。
景横波一抬头，看见一道高高白影，掠来的风带着冷冽气息，让人想起一色皑皑的雪原。
“然而立刻我就知道不是。”
她从生下来，就应留在下一代家主身边，和他一同长大，随时等待为他奉献一切。
身后，少女停下了炒勺，婆婆看了她背影一眼，将手中抄手往锅里一抛。
因为这一代的继承人，从出生不久便失踪，她成了没有主人的药盅，在寂寞的盏中渐渐冷却。
辨珠紧紧地握进掌心，血水和泥水沾满手掌，细微砂砾碾着肌肤，让她微微清醒，她忽然听见有人大声道：“我点的肘子怎么还没上！”
这些人，依稀有些面熟。
但她也是龙应世家历代以来，这种顶级血护卫的唯一例外。
纷扰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但人流没有减少，人们蜂拥而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女子，在闹市中闲庭信步，缓缓前行，一个表情冷漠，一个魂不守舍，不断有人追逐而来，持刀拿枪，要将两人捉拿，然而那些人，都无一例外地飞了出去。甚至没人能看清她们的出手，只看见跟随她们移动的人团越来越巨大，人团中不断飞出手足舞动的人体，砰砰地落了一地。
景横波慢慢走下台阶，慢慢拨开人群，向外走。
他说：从此后，你去保护她。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冷冷道，“今晚城外，会有大动作。到时候，我自有办法，让她们死得很干净。”
烟气袅袅里，似乎有人轻轻叹息一声。
四面都是人群，人流熙熙攘攘，来来去去，每个人或嬉笑或严肃或疲倦或从容，那些形形色|色的脸，表情各异的脸，在她身侧，在这摊子四周，化为无数陌生的潮流，喧嚣来去，每个人都在动，每个人都在说话，人声纷纷扰扰，人流呼啸而过，她立在这热闹中央，却忽然觉得自己成了孤岛。
辨珠里的血丝，动了！
还有一个人！
这三个摊子中还有一个人，刚刚走开！
伸过来的手微凉，骨节鲜明。
她的话声忽然止住。
“拦住她！”
每个人都是普通的，细看起来，每个人都很特别。
做抄手的左边案板做抄手，炒片糕的在右边案板做片糕，下抄手的紧靠在她背后下抄手，烟气腾腾里，各人在做自己的事。
掌柜吃了一惊，摇摇头——天香居每日人来人往，一个上门来卖小吃的伙计，哪里有人注意？
再找出辨珠来看，一线血丝，笔直竖立，似一只漠然的眼睛。
她一闪，已经在丈外。
南瑾感觉到掌间的手指，冰凉，比练了般若雪的家族中人还凉。
她立在台阶上，几乎忘记身在何地，要做何事，将往何处。
南瑾逼退了那男子，平平板板的脸上依旧似有怒意，重重一拽景横波，道：“你怎么了……”
不，她在心中轻轻道，他是用一生，来爱你。
……
她目光在人群中一溜，确定这群人当中，绝对没有那个片肘子的伙计，站在天香居台阶上再往摊点方向望，却看见那几处布招牌都已经取下，摊位已空——都收摊离开了。
他微微笑了笑。
她再次回头时，景横波已经睁开了眼睛，甚至对她笑了笑。她的眼眸清明迥澈，似一潭静水，倒映这苍穹如许，刚才的细碎泪光，似晨露般不曾留半分痕迹。
景横波霍然抬头。
她不是龙家人，却在等待着成为龙家人，无论以什么方式。
只一眼，她便惊异地瞪大眼睛。
“不必追了，”他冷声道，“这两个女人厉害，硬拦是拦不下来的。”
忽然又想，宫胤只怕身体不大行，会不会形貌发生了改变？
她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似乎欢喜似乎空茫似乎疲倦似乎无奈，看得南瑾这样不知人间烟火的人，都怔在了那里。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龙应世家多年调养出的最佳药盅，供家主需要时一口饮尽。只有将她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历代家主才可能达到巅峰。家主的巅峰，也会意味着她的巅峰，只要家主愿意，从此后她就会和家主一样，成为龙应世家的主人。
再也不是先前的顶端一折，而是开始小范围的细微游动，似一条小蛇在那中间一线逶迤，但却看不出移动的方向。
掌柜努努嘴，似笑非笑地道：“姑娘，瞧着他们也在找你呢。”
都是市井百姓打扮，只是个个表情平静淡漠，淡漠到如一潭静水，让人心中生出寒意。
如果听不见他的声音，万物喧嚣，于她不过是清风过耳。
她听而不闻。
这一等，便是二十余年。
她一抬头，看见几十步远处就是天香居的招牌，拔脚就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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