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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常理，正常人看见酒鬼都是劝停的。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人，从二楼楼梯下来，经过掌柜的身边，出去了。
心中酸楚，她眼底倒映这夜细碎雨丝。
人声纷乱，掌柜的一直似笑非笑瞧着，也不阻止，景横波目光开始渐渐在这店中小二掌柜身上梭巡，她觉得比起打架，这店里的人更有意思。
“哭你麻痹，起来喝！”
她举起酒碗，碗大得遮住了她的脸，酒液泼泼洒洒，泻了一身酒气。
孟破天软软地趴在桌子上，盛气都没了，也不知道是给她骂的，还是忽然悟了。
景横波苦笑，真是行路酒馆必备戏码——调戏被打。
“有是有，只得此物可不能轻易予人，万一喝出问题……”
景横波也不拦，不给他喝他更得疯吧？喝醉了倒好。
“傀儡，木偶，洋娃娃，不能有任何个人意志，傻乎乎地想争取自由，却被所有人反对所有人陷害，你看过站满整个玉照宫广场的抗议人群吗？你听过数万人狂呼女王不死帝歌不宁吗？你见过有人死谏只求你死，死不瞑目的尸首就倒在你脚下吗？你经过好友背叛，爱人背叛，一无所有，孤身放逐吗？你有过一刀插|进心爱的人胸膛，那一霎却像自己在死去的感觉吗！”
孟破天勉勉强强第一碗刚喝完，景横波第三碗又给倒上了。
几个人同时在注意一件事，那件事就绝不会仅仅是个扶人的动作。
怎么也想不到，宫胤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夜游，也会进这样的小酒馆，也会买醉。
景横波手一顿，看定她，笑了。
“女王又怎样？”
酒母拿来，景横波在酒里放了一点点，递给小二，请他喝酒，小二没多想，痛快地一饮而尽，眼睛顿时晕出了圈圈。
“你看你喜欢的人追逐我，就觉得我幸福，问题是那是我想要的吗？就好比这酒，喜欢喝的人觉得喝了胜神仙，不喜欢喝的人喝多了只想吐，人生质量，不是以拥有来计算的，是以幸福度来计算的！”
她站在门口角落，往屋檐下走了走避雨，无意中看见屋檐前方一地细碎冰晶，刚才宫胤似乎也在这里呆过。
她假作解手，晃到这酒馆后院，问洗碗的小二，“你店中酒不错，自己酿的？”
“如果这样的女王叫幸福，特么的你愿意当吗？”
谁都以为自己是看客，无意中做了点缀他人的风景。
裴枢今儿的气色非常难看，一屁股坐下来，招手便让小二送酒，“十坛！”
二杯酒。
景横波叹口气，转身想走，孟破天现在不会愿意见她的。
……
天色晚了，酒馆里已经没了客人，掌柜的上楼去休息，小二远远地在后堂收拾。
景横波一边看一边笑，笑着笑着目光闪动——这酒店的小二们，身手不错啊。
“一杯酒，”他道，“敬当初十里春风里的你，以及，初见惊艳的我自己。”
景横波眼光已经将她上下扫过，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想要嗅嗅她身上气味，扑鼻的全是酒气。
红色灯光暧昧地映射在那些人脸上，乍一看很正常，仔细看所有人眼光都向下，眉梢微紧，眼神聚拢。
这雨夜的意境，有点凄寒有点沧桑，让出行在外的人，忽然特别想喝酒。
只好再回到那个奇怪的店前，架已经打完了，打抱不平的那群家伙胜了，将混混赶了出去，过来温言安慰孟破天，孟破天醉醺醺站起来道谢，站不稳，险些倒进对方怀里，对方急忙扶住。
“哦……你啊……呃……女……”
大夫招手，“你且附耳过来……”
当人在注意某一件事的时候，脸部的细微表情是不一样的。
朦胧昏暗的灯光下，孟破天一身酒气，景横波在她面前坐下好半天，她才眯着眼睛将她认出来。
说完看看孟破天和裴枢，脸先红了红，景横波好像没听见，笑道：“如此，可有酒母？”
当事人好像啥也没看见，自顾自喝酒，小二们臂上搭着毛巾，在打架的人群中蹿来蹿去，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时不时毛巾一卷，将那些飞起来的杯盘救下，滴溜溜甩手一扔，传回给厨房，一边大声报：“砸坏金边浅口碟一个……砸坏青花琉璃盏一个……砸坏双耳肥肚鹧鸪图酒坛一个……”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在落云部的街市上走，尤其是晚市，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这有意思专指胆子大的人的感觉。落云部人喜穿白麻衣，几乎人手一件，喜点红灯，家家门户前垂挂红灯两盏，扎成各种造型，这是因为落云部境内最大的落云沼泽，一片雪白，沼泽中所生之物，虽然不是药物，但长期服用之后益寿延年，强身健体，所以落云部天生好体质，练武者众多，只是这沼泽也有副作用，就是看似一片雪白，里面所生之物吃多了却脸黑，黑皮肤再穿深色衣服，到了晚间就找不着人了，久而久之，落云部开始穿起了白麻衣，点鲜亮的红灯照路，如此也形成了独特的风情。
“三杯酒。”他道，“敬那日静庭桥上，对天下大喊爱我的你。以及，已经做了将要背弃你决定的我自己。”
他的对面还摆着景横波的酒碗，看他的姿态，宛如和她对酌。
夜将深，细雨濛濛未休，深巷深青色的地面倒映着远处的红灯，泛着浅红的油光。
其实也不奇怪，本地民风不算开放，女子出门常遮斗笠，孟破天一个单身女子，无遮无掩独自喝酒，又容貌姣好，被搭讪完全正常，毕竟喝了酒之后的轻薄浪子最多。
她在微雨屋檐下抱臂仰首，似要将这阴霾的天意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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