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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就有尸首，也不知道是谁的，一队士兵快速地冲了下来，要翻动尸首，割下头颅领赏。
这段日子，和这些人也算相濡以沫，这些在王权和大家族中争斗中的失败者，本性大多善良懦弱，不如此也不会失败至此。
宫胤却没有听进去，他在想着景横波，想着刚才景横波散乱的发，满脸的汗，微红的眼圈。
命运如此阴差阳错，在这座无名湖心岛上，他们顺便完成了任务。
耶律祁若死，她会伤心。
“等等。”宫胤忽然道，“这是谁？”
某家侯爵的不被后母所喜的妾生子、王宫里一个宫女所生的地位最低没有封号的公主、大族中的庶女、豪门士族里不慎失身败坏家族名誉的小姐……一路的尸首，一路的可怜人，命运已经扔掷他们至人生的泥淖，却在他们快要爬出的时候，再覆上带血的泥土。
黑衣少年下意识一让，却因为地方狭窄让不开，他回首，宫胤的神情毫无波动，坦然回视。
拖延了这大半夜，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随即裘锦风已经不耐烦地将两人都推了进去，“挤在门口磨蹭什么！快点！”
笑了一阵终究心有余悸，也不想再在这鬼地方剿杀，首领手一挥，道：“咱们还是去岛东边，统统杀了烧了就是！”
那脸上嘴张得很大，似乎临死时正准备呼喊，不知道是想要求援还是下意识的惨叫，但注定这声音不会再被人间听见。
她的伤心，他见过，不愿再见。
裘锦风白布包头，白绢捂嘴，戴着洁白的手套，全身上下纤尘不染，他一旦开始施治，一句闲话也无，只时不时向钟离眼神示意，让对方递上各种器具。偶尔看宫胤一眼，眼神颇惊异。
裘锦风一呆，随即怒瞪宫胤，“都是你，破坏岛上阵法，给那群天杀的闯进来了！”
景横波总觉得那个黑衣少年身份诡异，忍不住问，“他是哪家豪门之后？或者王室？”
“那不过多一个死人而已。”不等景横波安慰他，一个声音冷冷地接话，景横波屋子后的厕所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
这是真气走岔的迹象，裘锦风一惊，正要出言提醒，忽然眼角瞟到盘子上的那一排银针，有一根颜色不对，似乎发蓝。
“对错之后再论，”宫胤不为所动，“先救人。”
刚出了院子，进入树林没多久，就听见不远处风声急响，脚步唰唰掠过，几人立即俯下身，藏在还残留着烟火气的草丛里。
我之所爱，但求不伤。
“好极。”那将领狞笑一声，“既然没有高手，咱们也就不用偷偷摸摸了。甲队，你们回大院，将所有脑袋割下来，带回王都领赏。老天护佑，给咱们阴差阳错完成了这个任务，就算给左丘默逃了，也照样是大功一件。记住，所有脑袋，拿名册去核对，少一个都不行。其余人，跟我去岛东边，这岛主竟然敢收留我浮水叛逃大逆，咱们就灭他个满门！”
院子里忽然有风声，有人扑了进来，宫胤目光一冷，裘锦风已经扑了过去，急声道：“别杀他，自己人！”一边喜笑颜开将那人拉进来，道，“嘿！我怎么忘记你了。钟离，你来得正好，帮我打个下手。”
“岛上有军队，”宫胤转过身来，“寻个稳妥地方，抓紧时间。”
“回将主，已全部筛过一遍。”
那黑衣少年看了看耶律祁，目光一闪，道：“好。”
“我们这群人，当初互相不认识，各自从宫中家族中逃出来之后，得到了他的帮助，他将我们这群人集聚在一起，想办法逃出了浮水，一直投奔到这里。我们只知道他叫钟离志，是浮水一个普通平民，家中也学医，据说和浮水医圣是死对头，还曾经因为和浮水医圣斗医，导致中毒，所以才救了我们这样一批人。”
事情总会向着最不利的方向发展，那领头的将军，在接连被尸首撞了好几次，险些撞断鼻梁之后，终于停下脚步，怒喝道：“何必和这些死人缠战！退出去！把尸首都一把火烧了！烧成灰，看他们怎么来吓人！”
或许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活下来的两个人，一个是有武功在身的大将军，一个是在宫中原本长袖善舞的宠妃。只有这两人，不是纯粹的失败者。
景横波从井里爬出来，体力没有消耗，精神却觉得衰弱，一时移动不了，靠在井沿休息，眼睛频频看着岛东边。
某个王府里争斗失败的正室夫人，血将茸茸青草染红。
将衣服合拢，用带子绑好，她继续向前走，心凉凉的，明白有些事已经发生了。
那士兵正往坡下冲，眼睛已经盯住一具尸首，忽然就见那鲜血淋漓的尸首，飘飞而起，猛扑而来。
那些时刻里他都曾恐惧过，害怕猛药过猛，伤心伤肺，她从此一蹶不振，彻底沉沦。
昀贵妃眼底不满之色掠过，却咬牙没有说话。
士兵们轰然应是，掉转脚步离开。
左丘默手已经按在刀柄上，景横波按住了她的手，手一挥。
东迟则道：“我相对熟悉浮水军队的作风，或许可以帮你一把。”
左丘默忽然急声道：“那些人还在岛上！”
那针忽然一闪飞起，擦过他鼻尖，直射宫胤咽喉！
好不容易甩掉怀中那个，树后面蹿出一条鬼影，猛然勒住了自己的脖子。
当初浮水不愿她入境，宁愿送上选拔好的男子请她转道落云，或许就是不愿她进入浮水王都，发现浮水王室这样一个残忍的秘密。
一路向下，她不住停下。
东迟背起了昀贵妃，左丘默牵住了东迟，景横波在最前方，一起向岛东边掠去。
东迟摇摇头，“什么都不是，他是平民出身。”
身后隐约有些动静，她霍然回首，就看见井口里，缓缓升起一张可怖的脸。
他忽然哎哟一声，道：“我还需要个熟练助手！可我的老家人被女王掳走了！”
半空中隐约还有幽幽忽忽的细声，“还……我……命……来……”
宫胤立在窗前。
一心多用，同时多位操纵尸体这样沉重的东西，是非常耗费精神的，景横波的一心多用，是在七峰山就由紫微上人训练过的，技巧没问题，但这么大规模的使用还是第一次。
浮水的神武大将军东迟，为保护大王被毁了半张脸，也因为功高震主被暗害的将军，毕竟武功基础尚在，在最危急的时候，藏入了井中保命，也真难为那一尺多的小井，是怎么塞下他粗壮身躯的。
景横波有点茫然地，在井台边缓缓坐下，就在前一天，妇人们还在井台边洗衣，就在傍晚的时候，井台边的草丛里还生着浆果，现在那些鲜血和被践踏碎了的浆果混在一起，再也辨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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