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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方法,是扭转这个被动的形势。
交谈进行了半个时辰,到了须结束的时候,人多耳杂,不方便密谈。
对宇文朔他再没有可多说的话,只看能透露多少事实,拿捏上非常困难,稍有失言,惹起杨清仁的疑心,将后患无穷,动辄破局。
龙鹰的心弦给弹动了一下,知她误以为自己是因她的斥责而坦白,心叫糟糕,却没法纠正,亦不想纠正。
独孤倩然忍俊不住的道:“又露出那副德性,依倩然看,你是有恃无恐才真。”
“范轻舟”比“丑神医”更令他为难,处处进退不得之局,原因在他须将义送突厥妇孺返塞外一事,置于最重要的地位。有所求,有所失。
宇文朔闲话家常的道:“范兄对神都的情况,明显下过一番工夫,故知之甚详。但怎可能连我们关中的事亦了如指掌,一口说出宗楚客、北帮和我们的关系。”
宇文朔表面仍是神色不变,但龙鹰却首次测得他精神上的波动,显示出心里的震骇。不知龙鹰并非凭空猜估,而是因从杨清仁处得悉宇文朔被安排了军中要职,加上想象力,头头是道的说出来,自问虽不中不远矣。
龙鹰心内暗懔。
因被宇文朔吸引心神,忽略了在旁默默观察的美人儿,给她掌握到关键性的破绽。在河间王一事上,龙鹰知的显然比他们多出很多。
今次轮到他拖延时间,以厘定对“范轻舟”该采的态度策略,间接显示龙鹰的反守为攻奏效。
十句真话后,说上两句假的,假话亦可以变真话。
宇文朔确是能担当起大事的人,注意力不限于一时一地,放眼全局。韦妃肯代没有主见的李显重用宇文朔,是因当时尚未与武三思勾结,恐怕仍未起异日夺权掌政的野心,联结北方世族,是水到渠成的明智之举。一天李显仍非皇帝,世族的支持是必要的。
想骗这个人真不容易。
龙鹰心叹如此问下去,会被逼疯,终明白了宇文朔邀独孤倩然同来,实为妙着。
龙鹰故作神秘的道:“在刺杀发生前,小弟为桂帮主护送道门的两位年轻女尼到慈航静斋去,在此岔开说几句,其中的明心,现已成道门的精神领袖,只要你们向她查问,当知小弟所言非虚,字字属实。”
以带点轻佻的语气道:“小弟从来不是个高尚的人,只是因缘际会下,‘水鬼升城隍’,发财立品,尽量做好些儿。独孤小姐对小弟的期望太高哩!”
龙鹰暗忖女人的直觉不可小觑,明察秋毫。
独孤倩然轻叱道:“不要说了!”
对龙鹰来说,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给宇文朔直问与大江联的恩怨,与其吞吞吐吐,反不如实话实说,藉两人确立“范轻舟”在神都政坛上的身份地位,方便行事。否则如被宇文朔视之为敌,处处阻挠,日子将很不好过。
独孤倩然秀眸亮晶晶的,比对以前,这刻的她更见生机,道:“倩然感到范先生不单能掌握神都现时的形势,且比我们晓得更多。”
龙鹰现在最想的是逃离现场。
宇文朔回复那副似不为任何事所动的神态,缓缓道:“然而范兄刚才所说的,与北帮有何关系?”
龙鹰沉吟起来,指指脑袋,喃喃道:“小弟正思量遣词用字,看可以如何尽量说多一点,既不会冤枉好人,又让两位有足够的提防,以免变生肘腋之时,方如梦之初醒。”
龙鹰自己知自己事,是阵脚已乱。
龙鹰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小弟明白宇文兄心中的顾虑,是怕小弟不知就里下,卷进神都的斗争去,令宇文兄难解的,还有是小弟与河间王扑朔迷离的关系。在这方面,可以说的,是在各有牵制,互有顾忌下,勉强达致一种危险、不稳定的平衡,而这个平衡是小弟目前最需要的。唉!小弟尽量坦白哩!”
不过他的辞锋比他的精神术更难挡,防不胜防,无可逃避。
两人像审犯般盯着他,奇怪他因何忽然停下来。
宇文朔阻止独孤倩然责怪“范轻舟”,仍毫无不耐烦的神色,涵养深如渊海,摊右掌示意范轻舟说出其关键性的话。
惊骇过后,独孤倩然瞄他一眼,然后垂下头去,会说话的眼睛似在说“算你哩”。
宇文朔沉吟片晌后道:“原本我对范兄曾修习天竺武学一事存有疑问,现在至少相信一半,因肯定范兄身具精神正法,且已臻至‘无上意识’的境界,属天竺所有修炼瑜伽大法者梦寐以求‘彼我合一’的至境,上窥生死宇宙之道。在感情上本人接受范兄刚才发自肺腑的一番话,但在对现实的考虑上,我仍有很大的保留。范兄可多透露点消息吗?倩然如本人般愿为范兄守密。”
龙鹰续道:“例如小弟从宇文兄说话的气魄风采、广阔的视野、关心的事项,从而测知宇文兄已成神都太子一方无名却有实的统帅级人物,举足轻重。还有!任何事情见其果,可溯其因,由是而知宇文兄乃‘房州事件’的主事者,在该次的反刺杀里,立下大功,故得韦妃赏识,是韦妃而非太子本人。哈!小弟还忽发奇想,是宗楚客知韦妃心意后,做个顺水人情,向太子大力推荐宇文兄,所以后来在乐彦一事上,不得不给宗楚客面子。哈!”
微笑道:“可以这么说,事情是始于神都之外,但必须到神都才能解决,这也是小弟须尽早到神都去的原因。”
龙鹰心忖你不欣赏我是好事非坏事,因如此发展下去,后果难料。他还有个计算,就是须与他们保持敌我难分的关系,不可太差亦不宜太好,否则势令杨清仁、霜荞等生出警觉。
龙鹰道:“让小弟先作声明,说到底我只是个做生意的江湖人,在没有选择下踩入大江联这个泥淖,没有回头路走,只能坚持下去。在政治上则没有立场,也不想有立场。哈!”
表面当然不露丝毫慌惶之态,精神持亘,若无其事的道:“有些事可见微知着,再加些想象力。哈!事情是这样的,小弟留心政局是长期的事,本来模模糊糊的,到牧场后反清晰起来。细节恕小弟不方便说出来,可以告诉宇文兄和独孤小姐的,是北帮想和小弟做生意,须交代清楚一些事情,从他们肯透露的,猜出他们所隐瞒的,举个例子。”
独孤倩然不悦道:“做人怎可以随风摆柳的?”
宇文朔厉害的地方,是巧妙的利用关中美人儿和他微妙的关系,触动他的心。当然,宇文朔肯花这么多精神来应付他龙鹰,乃因宇文朔看出自己可成为他可怕的劲敌,尤其范轻舟是如此地不可测度。
宇文朔神情木然的道:“即使再问范兄,亦不会问出什么,对吗?”
独孤倩然白龙鹰一眼,微嗔道:“明白哩!但也希望范兄明白愈显锋芒,愈遭疑忌的情况。”
独孤倩然失声道:“难道竟是……”
龙鹰讶道:“小姐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