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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胜的畔缓缓勾起一丝笑意：“你自己报告同事们，你是什麽人。”
“回禀各位朱紫，我……不，奴才是天姿国色楼的词客。”他的声音隐约颤抖，面上的肉皮在股栗个连续。所谓词客，是替青楼女人写曲的落魄文人罢了。
独孤胜的笑容更深，眼珠里难掩自满之色：“你是天姿国色楼领导娘的相好，时常在楼中一住便是半年，楼中的女人你该当全都认识才对。那我问你——”他突然伸手一指，径直落在周采元的身上，“你认识她么？！”
周采元垂下眼珠，面上含着若无其事的哄笑，一旦被李龙证实自己的来路，等于间接证实适才独孤胜所言的一切都是。事实上，李龙的确见过她，不仅见过，还曾因为与金玉的女仆私通被周采元发现过，但其时候青婕并未报告金玉，她并非怜悯可怜他，所以为仅有十六岁的女仆太傻太委屈。如果李龙与人有染的事被金玉了解，她舍不得自己金玉良言的情郎，第一个放的便是那女仆。但李龙今日可不是感恩图报来了，他是为了自己的长处要指认周采元。世界熙熙，皆为利来，世界攘攘，皆为利往。为长处作恶，卖身也好，杀人也罢，在他们眼里都是不移至理。
姜帝面上填塞了一层寒意，他并不信赖这自称是郡主的年轻女人，因为无论如何今日姜帝府的脸面都丢尽了。一个曾经陷落青楼的郡主……想想都以为头痛欲裂。他忍住满腔的肝火：“还烦懑说！”
姜皇后只觉喉咙里一阵火烧火燎，想要讲话争辩，却硬是发不出一句声音。她的心头现在也涌起了一阵难以按捺的质疑，莫非自己认真认错了人，莫非程程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莫非青婕是行使自己，莫非……莫非这女人才是……
即使她从前矢口不移程程便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但现在当别一个与自己描述无比酷似的女人突然发现在面前的时候，她却又起了一丝无法自控的希望，如果这才是她的女儿，那雪儿等于还在世——虽然现实冷酷，她或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在世啊！
李龙承担逼问，却连续颤抖着肩膀，不敢吭气。
萧冠雪经放下了酒盏，目光逐步落在了李龙的身上，不知为什麽，他隐约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这预感来得如此突然，连他都有一种捉摸未必的觉得。一切顺当是功德，可如果太顺当了呢？周采元，独孤连城……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此放松便叫独孤胜大获全胜，的确是天方夜谭。如果现在周采元步步紧逼，颠覆证供，萧冠雪还会以为成功在望，可偏巧对方过于冷静，几乎是没有半点抵抗，任由他们随意责怪，不妙，恐怕是大不妙！
独孤胜心头不禁有些烦躁，上前一步厉声道：“适才不是还说的呱呱的么，叫你说你如何不说了？你说她们三人都是天姿国色楼的红牌姑娘，还说过周采元擅长琵琶，一曲惊鸿，是天姿国色楼第一的摇钱树，乃至自吹自擂说连杨阁老也是她的入幕之宾！”
“满口颠三倒四！”连续缄默不语的杨阁老重重把酒盏掷在桌上，脸上是无比难看。他连续起劲不让周采元过去的经历暴光，因为他以为这个可怜的女孩该当有一个顺畅的人生，不该再牵扯到过往中去。可他忘掉了，不是全部人都如此想，有些人在黑暗中蠢蠢欲动，随时计划把周采元拉扯下来。
“阁老，您是三朝老臣、年高德劭，对陛下素来忠心耿耿，真挚帮手，遇有不服之事，您老是据理抗争，从不委屈求全，各抒己见，言无不尽！真可谓陛下的肱骨之臣，国度的中流砥柱！可您与周采元无亲无故，毫无扳连，为什麽老是勉力替她辩白，为什麽齐心替她脱节？恕我假想一下，您与她是否有什麽特别关系，只怕……不是门生与老师如此容易吧？”独孤胜面上带着含笑，这笑容带着三分秘密，两份含糊，乃至是一分险恶。
杨阁暮气得表情发青，一时愤怒到了极致，蓦然站站起却突然又捂住了口，盗汗涔涔而下。阁老夫人赶快上去搀扶住他，对着独孤胜怒目而视：“你这个黄口小儿，敢如此无礼？！”
独孤胜哄笑一声，不以为意。杨阁老早渐渐老矣，又有何惧？昔日里人人都敬他、畏他，可如果一单方面被捧得高了，一旦拉下神坛，他便什麽都不是了。一个年高德劭的老臣子，和一个美貌温柔的青楼红妓，想也晓得彼此之间清洁不了，杨阁老如此帮助周采元，正好替他送来批评的捏词，啧啧！
周采元眼见杨阁暮气急废弛，捂住口说不出话来，晓得他定然是心口疼又犯了，心中很痛苦，终于有站起辩驳之念，便在现在小蝶附身过来：“小姐，醇亲帝传信，小姐切勿轻举妄动，此事交由他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