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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子驰出长街时，天际弯月边浮云未散，青石板路上投射长长的黑影。
他言语斯文，态度和气，和刚才的粗鲁男子截然不同的风神，连苏亚也对他点点头。太史阑道：“大师是此处主持？”
太史阑一个踉跄，扑跪在地。苏亚悔之不迭，快步冲上，那男人手掌一张，一柄剑从掌心弹出，对准太史阑背心。
“真名没人知道，额上有火虎刺青。”
“哗啦！”一声，就好像天公应了他的呼唤，刹那间暴雨倾盆！
“哧哧。”火虎失笑，“真有意思……抓着个树根不挪窝我就拿你没办法？”一边笑一边拔萝卜似地用力往上一拔。
“一切腐朽都源于制度，而不是领导者。”太史阑道，“只有深及体制的改革、强效有力的监督、完整健全的法制、利民踏实的国策，才有可能成就一个平稳发展的国家。”
他的手指就在鬓边，因为发怔而多有停留，指尖透明干净，氤氲淡淡的独属于他的气息，肌肤相触的那一点地方，感觉到轻柔的力量，略略停留。
“知道了。就如此罢”。一番话轻描淡写，每个字都淡漠坚硬，兼带轻蔑，石头般砸过来，像砸进人的嗓子眼，堵得人心头发梗，眼睛发赤，话都说不出来。
“啪。”一声脆响，似是树根被拉断，太史阑身子被硬生生拽起，但与此同时，黑泥四溅，彩光闪烁，一样东西从树根底部飞速弹起，咻地越过正好身体一偏的太史阑，扎入火虎的手臂。
通城的人，没有再追出界。
“为什么叫火虎。”
“山不转水转，不就是半年考练么，等着咱们！”
“兵在精而不在多。”太史阑仰头看着天际的月，“我们俩，就够了。”
她忽然停住脚。
“好多坏官……”景泰蓝嘴角耷拉，如一只垂头丧气折耳猫，“好多……”
“有功也要上报才能叙。”老推官翻翻眼皮，“你们虽然剿了龙莽岭部分匪徒，但人家元气未伤，现在大股匪徒纠结在边境，扬言要杀民杀官造反，甚至逃到西番去，知府大人正为此焦头烂额，生怕境内闹出血案不可收拾，没怪你们不知天高地厚，乱捅马蜂窝就不错了。”
“打扰。”她点点头，带领苏亚退出小庙，走下山坡。
犯错的都是临时工，领导们该在的时候才在。
“保重！”
这个易容高手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刚才怎么了？自己不是在低头拔那女人吗？现在怎么这模样躺在地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
“先生。”太史阑想想，还是开了口，“你说的是真的？”
两个“阴人”不理他，一个单膝跪他身上，一个扯出随身带的长绳，结结实实捆了，火虎又在痛苦呻|吟，“奶奶的也没人怜香惜玉……”
哗然一声，学生们瞬间暴怒。
一拎没拎动，再一看，太史阑紧紧拽着地上一截树根呢。
众人惊到无法言语，不可置信。
太史阑默然，良久道：“二五营学生在考练期间拒绝命令，会直接除名。”
在赵十三的想法里，某位尊贵的小主子必然也是选前一家，瞧那小姑娘多可喜，最合小男孩胃口。
水母庙安静地矗立在山坡上，苏亚抢在太史阑前面，侧身一脚踢开庙门。
居然把太史阑分到通城，那岂不是将她逼回死路？
“光武营总例有一条。”李扶舟道，“但凡入营第一年，便获得朝廷及地方嘉奖者，一律不下放诸县实习，留在首府作为特备人才培养。”
苏亚迅速后退，一边试图拉开远射距离一边伸手进后背箭囊取箭，然而她瞬间脸色一变。
北严城府衙，大人们“都不在”，自然没人为太史阑安排住处，太史阑也懒得找他们，先去签押房找到那位王典史报了到，随即赵十三便通知她，找了两处房子，让她带景泰蓝去选一家。
“什么东西……”火虎只觉得银白光芒一闪，胳膊微微一痛，那东西根本不算利器，只入肉浅浅一点，血都没怎么流，他随手就拔了，笑道，“办法好，可是武器也太差劲了……咦……”
信纸雪白，压印桑纹边，古朴又精美，是京中某个贵人的喜好。
李扶舟却忽然回头深深看了太史阑一眼。
一些学生踮脚对城门内望了又望，原以为北严城的官员一定会像通城一样，派人等在城门口，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狠狠告通城一状。
然而望了又望，城门口哪有人影？众人悻悻进城，一路东张西望，生怕漏了接引人员，可等他们一直到了北严府衙，也没看见任何一个接待人员。
“我信你能。”李扶舟笑了笑，忽然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
推官连连催促，命令不可耽误，众人在堂前无奈告别，按照规定，助教应该跟随学生尽保护之责，如果学生被分散，助教应该根据地理位置和人数进行分配管理，李扶舟道：“寻欢，理县在北严南部，水陆道路便利，可以兼顾周围南片市县，你去理县。我在北严城，兼管北严北部的学生，如何？”
搬进新家第一晚，太史阑开始教景泰蓝认字英文字。
一触即收，他收回手指，有点发怔地看着自己指尖，太史阑则转开了眼光，看见街边一棵玉兰树，刚刚绽开粉白淡紫的花朵。
转过头来也没人看清他的脸，胡子和眉毛纠结在一起，眉毛和头发纠结在一起，乱糟糟一片，隐约眉眼不是太难看，就是有点脏。
“苏亚。”披着衣服的太史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开口阻止。
“你这算命令吗？”花寻欢怒不可遏，“这是乱命！”
和李扶舟不同，容楚在她心里，总罩一层神秘的纱，她因此几分警惕几分戒备，像在暗夜里，辨别前方路上的银白，是月光还是闪亮的水坑。
他不敢再说什么，头一低，走了。
乱糟糟的叫声里，老推官捋须冷笑，阴恻恻道：“走，可以。不过恕老夫提醒一句，一旦光武营学生不接受命令擅自离职，尤其是这种群体离职，该营是要被整顿问责的，弄得不好，像你们二五营这么年年倒数的，就此撤销也是可能的。小心自己奔了回去，到头来找不到可以撑腰的人！”
那人闪电般一抹，已经抹断了她所有箭！
“过去吧。”她把马牵到一边，向水母庙走去，并没有掩藏行迹。
“学点你我才懂的东西。”她道，“以后或许用得着。”
大雨落下的那一刻，北严府衙后院里，府尹张秋被那一声巨响惊醒。
长草一动，如风行水上，剑过清波，掠开一道青色波纹，波纹两侧的草尖柔软倒伏，露大地皱褶黑黄，唰一声轻响，仿佛自流光的尽头，暴起一条人影。
苏亚点点头。
“没事。”
叭，老推官倒在地上，眼看着额头巨大的青肿，慢慢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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