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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请君上钩【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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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命苏亚将东西收起,远处的士绅百姓瞧着,都低低欢呼起来。

他只能按捺着自己,平静着呼吸,在海风的呼啸里捕捉她的气息,捕捉她呼吸的频率,悠长深远,和这风一般近在身侧又远在天涯。

太史阑正面对着他,稳得像一尊风吹雨打已千年的石像。

这让她心疼,乃至愤怒——世涛到底吃过多少苦?纪连城当着他们的面都能对他想动手就动手,平时世涛在他身边,到底是怎样过来的?

先前没怎么吃饭的众人闻着这香气,更觉得饥肠辘辘,此时两个时辰已经快到了,天边已经暗下来,黄昏的夕阳给海面遍洒金光,先前笼罩在雾气里的远海里的苍青色的小岛若隐若现,遥远壮美如蓬莱在望。

“少帅的故事真精彩,干得真漂亮。”太史阑慢慢鼓掌,又转向乌凯,“乌提督,你的一生里,有什么记忆最深的事呢?”

正在此时,黄万两吁了一声,神情一醒,恰恰听到了后半句。

黄万两的汗冒了出来,他发现太史阑的问话是有技巧的,她似乎深谙人性,知道纪连城人品恶劣,内心深处以恶为荣,便问他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她也知道乌凯是正常人类,天良未泯,便问他何事记忆最深,一般这样的人,记忆最深的事,也就是最亏心的事。

其实不把脉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中毒,没有任何问题。

鱼篓已经不用拖出来比,呆子都看得出谁胜谁败。

他伸手进怀摸私章的时候,忽然摸到一个东西,这东西让他心中一怔,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变幻。

他坐着不动了。

“话说在前头,”纪连城阴恻恻地道,“钓鱼就是钓鱼,捕网之类的都是违规。”

纪连城没要人搀扶,纵身跃下海天石,脚步刚刚站稳便冲前三步,动作极其迅速,就像身后有人追赶一般。

他笑笑,没有被责怪的不满,也没有被夸赞的喜悦,心里懊悔着钓上鱼来,抢了她的先机,因此满满的都是痛苦。

两人没有说话,没有交谈,甚至没有任何的目光接触,当真便如两个陌生的,甚至处于敌对立场的人。

晚霞渐渐地收了,苍天拂袖,留一抹暗红的背影,渐渐那暗红色也被一缕缕沉黑色所浸染,黑色的天幕上一点一点碎光闪烁,让人想起深海之下被日光反射出的鱼鳞,仔细看却是星光,在海那头伴着明月升起来。

将军们的鱼篓里已经满满一篓,足有几十斤,其中以莫林钓得最多,想来这位被排挤久了的上府总将,日常这活动锻炼得很多。

是这夜的魔鬼,啄人眼珠的鸱枭。

她转头看了那鱼,又看了看他,他因此又高兴起来——因为他钓上了鱼,所以她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瞧瞧他,真好。

“总督大人……”黄万两的一个护卫等了半天,见主子说走还不走,五个人在那里诡异地沉默,忍不住问太史阑,“这……”

半晌之后,他终于愤然伸手入怀,拿出一枚私章,苏亚把纸笔递给他的护卫,他护卫把纸笔送过去的时候,纪连城极其阴冷地盯了护卫一眼。

“怎么提醒的呢?”太史阑很好学地提问。

陷害亲弟,置人于死也罢了,大家族争权夺利,这样的事情不算少,真正可怕的是他为此真心欢喜,引以为人生快事,此刻听他笑声,便知道他将此事在心中盘旋已久,只愁没人和他分享他的快乐。

她态度不好,众人也不以为意,反觉得这样才正常,都放下心事,乐呵呵地等吃鱼,黄万两犹自安慰太史阑,“我等既然奉命来援,一旦战事起,还是会全力以赴,其实没什么差别。”

一瞬间他脸上肌肉扭曲,鼻子歪着,嘴角垂着,眼睛却向上斜,斜斜地扯出惊心的弧度来。

她知道这小子一定心不在焉,以至于最初鱼竿都在微微颤动,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周身压抑的气场,他在使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自己不要对她看,以至于发丝颤抖。

“当”地一声锣响,宣布时辰到,乌凯偷偷看自己的南洋怀表,发现时间不仅没延长,还提前了些。

他也感觉到了那段空白,空白里隐约还有点记忆,似乎自己很兴奋地说过什么,似乎……

随即他眼神便冷了下来,似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感觉到她侧脸的线条比以往更加紧致,想必又瘦了些,这让他心底起了淡淡怜惜,又有些怨怪国公怎么没照顾好她,又怎么会让她离开丽京,到这风雨飘摇战事在即的最危险之地独撑大局。

台上诸人的护卫觉得有点不对,可是这状态也不能说不正常,四人除了神态有点不对,在该走的时候还不走之外,精神身体,都没有任何问题。

真真灭绝人性。

她甚至还伸手虚按了按,道:“少帅看来很喜欢这个故事?我想子同其父,纪家老帅应该也会喜欢?”

太史阑发了一阵呆,冷冷地道:“我输了。”

护卫将纸笔在他面前抖抖索索地铺开,纪连城倒没有再犹豫,就着临时搭建的石桌一挥而就,也是一式两份,将朝廷要求抽调的天纪的精英兵力调拨出来,归属新建的“援海”大营,也就是太史阑麾下。

他愣着,额头的汗密密冒出来。

她眼角瞄到他脸上的红印,那鲜明的巴掌印到现在还没消褪。

她虽然体质比一般人强健,但折腾了一天也精疲力尽,此刻大功告成,精神也微微松懈,便要命人开路,送各位将军下海天石。

黄万两一退,自然其余人更要向后退退,太史阑就被堵在了海天石的末端。

果然他的护卫小声道:“元帅,您没有……”

厨子就在围观的人群中随便找了一个,本地渔民个个做得一手好鱼,再说这海里新钓上来的鲜活的海货,本就不用复杂的烹调,那会糟蹋了食物本身的天然真味。

“浮标动了!”不知道谁在他耳边喊,他恍恍惚惚一提,一尾大黑鱼甩着尾巴,啪嗒落在身边。

他怔怔望着莫林,喃喃地道:“你……我……你为什么提这个名字?我……我刚才说了什么?”

黄万两眼神也有点发直,说着要走,屁股一动不动,自己曼长地嗯了一声,坐在了那里。

他连称呼都改了,太史阑不过笑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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