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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昱被踩得身子一窜，哎哟一声，太史阑已经很清晰地说完了六个字。
这话他说了第二遍，语气却截然不同，酸味不浓，倒添了几分黯然。
两人还没走出她房间，眼瞧着辛小鱼换了一脸苦色，急不可耐地拎着裤子往床后净桶方向去了，司空昱瞟太史阑一眼，似笑非笑，脸色薄红。太史阑面不改色。
“你是为他才来静海城的？”司空昱凝视着她，“我原以为静海这边会是他来。”
太史阑心下恻然，前两天有风暴，这时候不能回来，那就凶多吉少。
海六：“……”
太史阑不等司空昱跳起来，一手挡住了辛小鱼，顺手端起酒杯，盯住她眼睛，道：“鱼姑奶奶，多谢你救命之恩，敬你。”
清贵骄傲的世子居然也会骂脏话，好大的牢骚。
所有人都觉得屁股好痛……
司空昱一直诧异地盯着她，他知道太史阑虽然不是那种讲究的娇小姐，也谈不上洁癖，但还是很干净的，她一开始出身寒微都不会睡这样的床，更何况现在身为封疆大吏，起居八重，处处人间极致享受，怎么也这么不讲究了？
司空昱偏头听着，眼神冷幽幽的。
这回安静睡到天亮，再无人来打扰，醒来时外头已经有了隐隐喧闹，太史阑听见有人说靠岸了。
司空昱忽然上前一步，太史阑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她爬起身，走到司空昱身前，他竟然睡熟了，长长的发垂下来，遮住半边有些瘦削的面颊。眼睫下有一层深青色的阴影，透着疲倦之色。
那家伙激灵灵打个寒颤，忽然就不敢靠近她，一转身打开舷窗，想要从那个只有脸盆大的小窗子里逃出去。
两人都僵硬地扯着唇角，太史阑偷偷将司空昱的爪子拉在自己上头，好避免摸上辛小鱼满是鱼腥气的手指。司空昱没有拒绝，却趁机捏了捏她的手指，太史阑霍然抽手，司空昱那一捏就捏在辛小鱼的大腿上。
岸边零零星星站着一些人，守着一个空场，空场上堆着一些大竹筐，不过不算多。
这船上果然供应丰富，不多时，竟然真有顶花带刺的新鲜长条青瓜送了上来，太史阑选了个粗细合适的拿了，也不捋掉上面的白刺，顺手抛给海六，“拿去用！”
他眼中有种迷茫的神情，缓慢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太史阑的手背无肉，肌肤紧绷，骨节鲜明，像一块凉玉压在肌肤上，舒适，又有种彻骨的冷。
“没灯火。”
辛小鱼的眼睛立即又直了。
她看见他在沙滩上堆沙土，一开始瞧这家伙居然和孩子似的玩这个，觉得有意思，然而慢慢地，她敛了笑容。
一条圆长形，黄瓜粗细长短，满身长着暗刺的蜡头棒子鱼。
辛小鱼笑得越发开心。司空昱脸色发青。
这是西番文字，她曾在北严城下和西番对抗七日，那些人的语言她虽然不会说，但听得也不少，西番文字发音尾端都上翘，有很多的后鼻音。
司空昱在唱歌。
这人刚刚冲过来，就看见床上的太史阑坐起，正冷冷瞧着他。
“好极，试试！咱让你先！”
司空昱打得泄恨——自己肖想不敢轻染一指的人，别人竟然想采花？他正憋得难受，等着发泄呢！
辛小鱼手里拿了个册子，在和几个衣着破烂的渔民们说话。
老拳如流星，鼻血似飞虹，满地开了酱油铺，天上炸出满天星。
不过，偷偷亲一下，她未必知晓……
辛小鱼一脚把他踢到了沙坑里，下巴撞在石头上，磕了一嘴的血。
“放心放心，不可力敌便要智取嘛……”
他还记得那歌谣的音节，甚至记得那歌词，他忍不住轻轻哼了起来。
嗯，那些黄瓜的刺想必很有按摩效果。
这家伙受痛用力过度，竟然窜出了窗子外的走道，直接越过船栏掉进了海里。
辛小鱼被她一瞧，又晕了，糊里糊涂点点头，太史阑顺手把那杯酒都灌到她鼻子里。
太史阑就这么给他揉面团一样滚来滚去，呼吸匀净，他瞧着她静谧安详的神情，心中怜，忽然又生出淡淡欢喜——她能在他身边如此放心安睡，这也是一份难得的信任。
太史阑嘴一张，傻了。
司空昱忽然睁开眼睛，一眼看见她眼神，怔了怔，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急忙放下袖子，和她笑道：“就这点疤，之后还会越来越淡。”
“那边换来的醉魂香，一支要一斤绿鲍呢！”
她想了想，再次提醒他，“我是残花败柳。”
司空昱双眼发红，神情狰狞，一边打一边恶狠狠低骂，“老子熬得要死都不敢动她一个指头，你们这群下贱胚子也敢说这样的话！娘的你们居然敢想！居然敢想！都他娘的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难道他小时候在西番住过？
司空昱抬起眼，看见她眼神里的警惕，心中一酸，勉强悻悻笑道：“好……有你的，像是你会做的事……容楚那家伙好福气。”
太史阑凝神注意着他的神色，她还记得天授大比时他曾经忽然出现的疯狂，怕他再来上一次。
海匪们都笑着退了出去，自去继续喝酒，太史阑转身出了屋子，让海六进来。
……
现在还不是逞英雄的时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这些渔民被欺压也不是一天了，估计这样的场景经常有，看那渔民麻木的样子就知道了。
“鱼姑奶奶……实在是如今海货越来越少了，鱼税太重，很多鱼秧子都被打上去充数，剩下的都潜到深海或者乱礁子里去，越来越难打……就这么些蓝海胆，咱们都冒险去了鬼面沟……折损了三个人……”
歌……
可惜她那黑黑面皮白白厚粉，很难让人瞧出脸红。
司空昱也不追，狠狠把门踢上，也不收拾一地狼籍，垂头走到椅子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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