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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父子”合作【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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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蓝一听两眼放光,挣脱容楚的手便跑了过去,容楚跟过去,将他抱进竹马中部的座位里,指着头部三根小竹条道:“最短的是最快一档,最长的是最慢一档。您可千万记清楚别弄错了。这院子里有假山有花盆有池子的东西太多,速度太快撞上什么可就伤着了。”

这案件景泰蓝也知道,也就是去年下半年到今年年初的事情,先是丽京贫民区失踪了几个孩子,一开始没引起注意,还以为是拍花子把人给拐走了,再然后失踪的范围继续扩大,往丽京之外延伸,郊县邻城,人数渐多,渐渐丽京府的一位巡检发现不对,将这些案子串到一起,之后又发文各地州府,询问可有相同案件,这一查才发现,敢情从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这将近一年时间里,各地也出现了之类孩童失踪案件,发案地点还是以丽京周边为主,却也有边远省份,没什么规律,总受害人数却已经达到三十六人之多。

负责组装右腿和下部滑轮的一个小太监,在将腿部和腹部连接时,觉得卡槽卡进去的时候似乎有点不顺畅,但是也卡了进去,他有心想拆了重试,但别人都经不住皇帝催促,也急急催着他快点完工,这太监看外观上没什么要紧,这玩具也很结实的模样,便放心地站起身来。

“去找京四胡同的郑大夫,正骨最好的那个。”容楚道,“立即找来,注意不要让人看见。另外,车子慢慢走。”

“近期出现一批儿童失踪案件您也知道了,看着关系不大,可派了几批大臣都没查出个子丑寅卯,反而越查越远,眼瞅着这案子不对劲,可不要影响到朝局,三公和我商量了,希望我亲自去,好快些处理掉。”

他说得隐晦,其实意思就是怕这事被太后康王知道,生出波折。

他端着药,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不敢下决心,容楚闭着眼睛,淡淡道:“我十五岁上战场,早知人间疼痛。”

这位郑大夫早年儿子从军在他麾下,得过他的恩情,算是半个自己人,闻言摇头,道:“国公也没什么急事,好生养着便是,我那膏药虽然能促进骨头快速生长,但那滋味可不好受,再说还得完全固定,国公何必受那个罪。”

……

容楚看猴子一般瞧他一眼,“大司空你今儿吃错药了?”

指挥使道:“院子暂时还没有别的发现,正准备以清淤的借口将水池抽水。另外御书房内也要查验,这个必须上报工部和程建司,卑职想来请问国公和大司空,该如何动作。”

景泰蓝大声尖叫,小太监们都已经吓傻,惊得挪不动步子,只会嘴里乱喊,一时院子里乱成一团,在院子外头的护卫听见声音要过来,但没有宣召他们不能擅闯,也急得在外头大喊,里外顿时沸腾得一锅粥似的。

那假山也让章凝心口堵着,问了问小太监事情经过,皱了皱眉。回到屋里,太医已经帮容楚处理过了。容楚脸色微微苍白,正看着外头检查假山的护卫。

“你怎么知道?”章凝诧然。

容楚微笑停下,在一丈外请安,景泰蓝停住脚步,大眼睛忽闪忽闪,咬住了嘴唇。

这事儿对景泰蓝算是好事,对他可就不太妥当了。

容楚说这竹马在江南行省一带很流行,京中还很少,这是他亲自上门到一个刚刚进货的商人那里挖来的。竹马的头部和腿部各有机关,组装了一些好玩的东西,怕早早装了机关损坏,所以才背到御书房院子里再组装。

章凝笑笑,也觉得自己无稽——容楚眼里的懊恼瞧得见呢。

那是人间的味道,是麻麻的味道,是过去那段永不可忘怀的好日子的味道。

几个小太监头碰头在一起组装玩具,这些小太监是原先永庆宫跟过来的,得过景泰蓝的恩,永庆宫孙公公特意选的年纪较小的,好陪着皇帝,此时几个半大孩子很有兴趣地撅着屁股,组装竹马。这东西倒也不复杂,都做出了精细的卡槽,往里一卡便行。

他背靠假山,转身时便碰到了假山的一处凸起,身后轧轧一响,声音细微,几乎淹没在众人的惊叫嘈杂里,容楚却霍然变色,低喝“不好”,来不及再去挡那竹尖,先伸手将景泰蓝重重一推。

章凝瞪着他,觉得眼前这个真是怪胎,那时候满院子的人还在慌着,他这个身受灾难的家伙居然还能目光如炬找内奸。

“怕是暂时不能上朝了,”容楚靠着床榻,“需要我签字的,转我府里吧。”

“藤春堂”外永远站满各路官员。六部过来请示汇报的,京官过来等外放的,外地大员进京办事或述职的,容楚这么一招摇过市,所有人哗啦一下涌上来,请安问好,嘘寒问暖,打听究竟,热闹非凡,容楚的护卫在人群里满头大汗地挤进挤出,容楚脸色发白地躺在椅子上,神态恹恹的,时不时答一句半句,把事情说个大概便闭目养神,众人也不敢打扰,远远地议论着,一些好特殊的外地官员,瞧着这驰名丽京南齐的美人,脸色苍白乌发斜披,垂下的眼睫浓密纤长,真真有楚楚之态,暗地里不知道偷咽了多少口水。

容楚抱了他坐下来,笑道:“哪能天天有新故事?天天有新故事岂不是说明你麻麻很忙很累?要知道不是大事也不能被编成话本子,可天天有大事你还让她活吗?”

他垂下眼睛,长睫毛像一只忧伤的蝴蝶,静默停留。

章凝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容楚深以为然,顺手塞了块桂花糕堵住某人怨念的嘴,景泰蓝有滋有味地嚼着,觉得比那些精致宫点美味一百倍。

只为一个可以离开的最终目的。

超过十人的失踪案件便是应当上报皇帝的重大案件,这案子到了景泰蓝这里,发下去查,却始终没查出什么结果。如今听容楚这么说,景泰蓝忍不住便问:“公公觉得哪里不对?”

章凝还在沉吟,容楚已经懒懒地道:“何必怕他们知道?假山都塌了还能瞒得住人?要我说塌了也好。假山塌了,撞坏了水池,修水池太吵,请陛下移驾。再然后咱们等着抓几只小虾。虾子大不大不要紧,趁势也可以把陛下身边的人再淘洗淘洗。”

一想到皇帝小小的身子被压在那块成人高的巨石下的场景……章凝觉得连心都似被攥紧。

记得当时他还感叹地道:“你我在这里骂她,天知道她在那头吃着什么苦。”

太史阑失踪的消息他自然不肯告诉景泰蓝,也嘱咐了三公和专管各地奏章急报的司礼监,扣下相关文书。不想这小子做梦都能有预兆。

容楚等武卫指挥使出去后,和章凝又低低说了几句,章凝面色变换,良久才道:“你真是……如此也好,大抵大家可以清净一阵子。”

宫门守卫带着窃笑请他进去,猜度着今天国公又给陛下带来啥乱七八糟玩意。

这事儿容楚从没听太史阑提过,此刻听得更加不是滋味,忍不住便和皇帝讨酒喝,说要借酒浇愁,景泰蓝打蛇顺棍上,干脆搬起酒桌和他对酌,完了两人都醉了,景泰蓝摇摇晃晃爬到他肩膀上拼命拍他脑袋大叫“麻麻万岁!”,他顶着景泰蓝笑着转御书房一圈,一众看见的太监宫女追在后面跑,吓的魂儿都去了半个。

事后三公知道这事,大骂了他一顿,容楚只笑而不语——他怎么会把太史阑精心培养出来的景泰蓝,再引导着往浪荡子方向走?

“我要走,不光是每日批复签字这样的小事要备着,同时还要做两件事。”他道,“第一,让太后有所牵制,第二,让康王有所顾忌,无论如何拖过一个月。”

周八回来后,和赵十四也拎着心在车外等着,为了避免他喊叫起来惊到百姓,赵十四特意命手下尽量将附近百姓不动声色驱散,然而他们也是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任何呻|吟声息,车子在不停地微微颤抖,不知是大夫下手正骨导致的颤抖,还是容楚的咬牙苦忍?

“好,陛下写得好,臣就把带来的玩具送给陛下。”

郑大夫瞧着眼前精致美貌的男子,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人能经受住那样地狱般的痛苦,以往不乏有沙场老将请他用着药来治战场骨伤宿疾,哪次不是鬼哭狼嚎不能继续?

容楚立即半转身,将景泰蓝放到一边,随即伸手去拨竹尖。

容楚当然知道没断,但骨裂也是件麻烦事,道:“无论如何,助我这一阵行走如常。”

章凝赶紧命护卫来搬石头,容楚维持姿势不动,吩咐道:“慢点。”

“陛下,”良久他道,“臣打算着,近日要出去一趟。”

容楚确实懊恼,他原本只准备挨竹尖刺,可没打算挨假山压。他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到这程度,原本只想着先找个借口不上朝并让某些人放松警惕,谁知道竟然误打误撞发现了御书房外的秘密。

他和景泰蓝似父子又似兄弟,呆在御书房里话痨,一起回忆太史阑的好,一起骂她的坏,痛斥她的不近人情,怒骂她的不讲道理,说得多了也便更加亲近而同病相怜,都觉得自己是被这个心黑冷漠的女人抛弃的可怜虫。有次越说越怒,便开始嘲笑太史阑不能喝酒,景泰蓝顺便将太史阑第一次喝醉时发生的事说给他听,絮絮叨叨说那二五营的总院如何恶毒,如何凶狠,如何险些杀了麻麻又将他推倒,害他鼻血长流被自己的枕头敲晕,还撩起头发给他瞧额头上留下的一点伤疤印子。

“怎么拖着他们呢……”景泰蓝奶声奶气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