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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楚等他走开才进门，殿内最近为了方便他进入，拆掉了一半门槛，他溜溜地滑进来，笑道：“我瞧瞧咱们真龙天子，施云布雨是个什么样儿。”
容楚给太史阑选了个新大营，位置不错，进可攻退可守，离几处大军营地都距离差不多，离总督府也不远。太史阑留下苏亚和史小翠在自己身边，由花寻欢统带新建的苍阑军、火虎、沈梅花、杨成、萧大强熊小佳等等，先在苍阑军训练，之后派往援海大营。援海大营在人员到齐之后，全部打散重新建制，重设军规，废除原先的军官推荐制和上级任命制，改为选拔制和淘汰制。将最擅长海战的水师军官打散充入各营，再以其余几军的优秀军官互相牵制，最后大力提拔一批有资质有实力，对海战有经验的士兵，充任中下层军官。
“呜呜你说走就走了，还要跑那么远。”
容楚也不拉他，有点怜惜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嘴上笑道：“这贝雕谁送的？好丑，字好生难看，啊，上头这什么东西，黏黏的，陛下你下的雨吗？”
景泰蓝小脸通红，眉毛竖着，满腔里都是欲待爆发的怒气，看什么都想立即捧起来——砸！
这厨娘是本地人，在此签了活契帮工。总督府正在扩建，外头大厨房吃饭的人多。
景泰蓝眼神里浮上懵懂之色，咬着指头道：“麻麻抛弃了你吗？”
“是。”
……
说到这厨娘便要说到正在扩建的总督府。战事在即，扩建工程却还没完，主要七八月是静海雨季，偏偏今年雨水又特别多，院子一天不建好，安全一天有隐患，属下们便来请示太史阑，是不是再增招一些工人，赶紧将工程先结束。
他老眼瞄一瞄皇帝涨红的脸，心中叹息了一声。
闷热的天气让村中的孩子睡不着，有个野惯了的孩子，从床上悄悄爬起来，打开门，准备溜到海边，好好泡个澡，降降温。
他先前被黑影吓住，再忽然听见哭声，自然联想到了一起去，自己吓着了自己。
因为涉及到失踪，这事儿便报到太史阑这里，太史阑让人传静海新任府尹来，交由他办理。
一道闪电劈下来，又是一个暴雨之夜，她踉跄行走在荒山野岭里，迎着瓢泼的大雨昂起头，雨水冲刷着她苍白单薄的下颌，她蓦然嚎叫一声，捧起手中一个僵硬腐臭的东西，胡乱啃了几口，抛开。那东西落在地上，重重的一声。
哭声仍在继续，那孩子听了一会，慢慢转过念头来——这好像是隔壁春花婶子家新生的弟弟的哭声。
“城内有些人莫名其妙搬走了……”
“不必了，”史小翠手头还有一堆事，不耐烦听下去，“我也只是问问而已。没生路的人自然要照顾，吃食上不许克扣。”
容榕一直呆在静海，不肯回丽京，却也不肯住在总督府，跑去苍阑军那里，和二五营的女兵们挤在一起。她自回来后，很有些古怪，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粘着她，偶尔太史阑让她过来，她也不过是匆匆来去。
那是太史阑送的贝雕。
今日上朝，一个愣头青御史，竟然当堂责问皇帝不孝，问皇帝为何将母后久置别宫？皇帝答说母后凤体违和，永庆宫清净适宜静养。那御史立即说太后近日已经痊愈，她前几日游山就是证明。又说太后自先帝驾崩，一力承担南齐朝政，抚育幼子尽心尽力，在京垂帘期间朝政井井有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言下之意就是皇帝苛刻不孝。
然后他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来自隔壁。
……
八个多月的时候，她着实算得上大腹便便，像人家足月的孕妇。夜间睡觉翻身颇有些困难，还得频频起夜，手脚浮肿严重，好在身边的嬷嬷们都很灵巧，给她做了特制的便鞋，她整天拖着在室内走来走去，增加运动量，以便顺产。
他出门的时候，村子里寂静无声，雨后的天空沉沉的，星光不露。
静海风雨欲来，丽京暗流涌动。
很明显，太后康王已经疯了，动用了旗下经营多年的力量，势必要做临门一搏。康王甚至发动旗下清客文人，摇笔呐喊，发文天下，暗指当今皇帝不孝不仁，年少纨绔，倒行逆施，重用佞臣。把太后临产当夜的事，含含糊糊露了一些，而那个佞臣，自然指的是太史阑和三公。
容楚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也不看他，直接蒙在他脸上，揉了揉，替他把眼泪鼻涕整干净了，顺手将帕子扔在一旁的净盂里。
太学生已经在宫门广场静坐几日，说要为皇太后祈福安康，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卫士无法驱逐，只能远远地看着，任人围观。
为了适当安慰那俩老的，别让他们给容楚添乱，太史阑也勉为其难多写几封信，多说些孩子的情况，安安那边的心。
何况太史阑此时若回京待产，才叫真正的送羊入虎口，容楚又得分出多少精力来保护她。不过太史阑也理解容夫人，容楚是她膝下长子，她肚子里这个才是容夫人正经的孙子，容夫人自然想亲眼看着孙子出生。
这些变化，对于静海人来说是好事，对于某些人来说自然不是。比如东堂。
景泰蓝偏头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抱住贝雕，好似那东西就是朝思暮想的人的怀抱，搂得紧紧，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随即身后村子里，忽然响起一阵细弱的哭声，声音飘飘荡荡，那孩子这下真吓着了，只觉得心腔发紧，浑身僵硬，站在一道篱笆墙后动弹不得。
“是啊。”容楚叹口气，“你忘了？年前她走的时候，特意去和你告别，可是你当时看见我在她身边吗？”
不过那人行动很快，只是一闪，便掠进了春花婶子家的后窗，随即一声尖叫，哭声戛然而止。
“她也不要我了，我都没哭。”忽然一个声音接上来，居然还是笑吟吟的，“您哭什么？”
村外土路上的黑影听见哭声，霍然回首。
“国公辛苦，老奴这就去给您端茶。”孙公公很有眼色地立即退下去。
“呜呜你说要保护我的，我被欺负了你怎么不回来呀……”
景泰蓝回头用大白眼狠狠翻他。
次数虽然不多，但已经是个可怕的信号，因为容府护卫素来强大，正常情况下，刺客根本不能近容楚的身，暗杀的计划会在几里之外就夭折。这也是容楚身居高位，却看起来平安无事的原因。但如今竟然真的有人能够近他的身。这次近身，那下次呢？会不会就会成功？
苍阑军还有个特别之处，就是一开始没有任何军官，连个小队长都没有。小队长由队员先推举，然后在各次操练和对战之中考验，站得住的就继续提升，站不住的自己滚蛋，所有人一视同仁。二五营亲信进入苍阑军也一样，虽然他们全部都有了朝廷给予的军职，最低也有个佰长级别，但到了苍阑军，级别仍在，职位全无，都靠自己去争取。
“说是那边朝局有动荡，需要在南部有一场胜利。”
回宫实在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要求，皇帝如果强硬拒绝，更加坐实“不孝”传闻，但让她回宫，等于开门揖盗引狼入室，又如何能行？
太史阑最近一次见她，发现她黑了也瘦了，精神倒还健朗，想必在海边风吹日晒，和女兵们一起操练，倒练出了健康的身体。以往的天真娇憨犹在，只是偶尔不经意间，眼眸深处，似有淡淡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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