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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这格式不全的婚书，就是三媒六证的齐全了，她顾十八娘难道便吓得会自己去送死？
顾十八娘一声冷笑，凡事留一线，凡事留一线……
“去你的富贵荣华！”顾十八娘转身，哈哈大笑，眼中却是泪光闪闪，她伸出手，颤抖着指着沈安林，似是要说什么，却只是重复这一句，“去你的富贵荣华！”
这个姑娘，难道已经有能力在沈家安插眼线了？而且是安插到沈三夫人身边？一个药师，一个偏远地区的七品县令，一个怯弱守礼的寡妇妇人……？
结束了，从此后我们再无瓜葛，今生再不要相见。
顾十八娘已经自斟第一杯酒了。
依旧是怨恨么？一个女子，但凡可以，谁想抛头露面在男人行当里奋力相搏，如果当初父亲依约而行，这姑娘已经嫁入他们家，虽然内宅中的日子不一定好过，但至少衣食无忧，而且至少不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对她来说自己便是背信弃义的仇人，世间最痛快的事莫过于看到仇人不得好报下场凄然，无关道德，人之本性，所以就让她痛快的嘲讽奚落吧。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再也不要给这个人伤害自己的机会，再也不要跟这个人有任何干系。
“的确不错。”顾十八娘笑答，“我师父说过一句话，人生最大的乐趣其实是自己坐拥千金而看别人因一文钱走投无路。”
沈安林，是我不要你，是我不要你了，你再也没机会说不要我了，再也不会将此等羞辱加于我身。
但声音很快便被沈安林伸手掩住她的嘴压了回去。
“顾湘，别闹。”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热气拂过顾十八娘的耳廓。
顾十八娘冷笑一声，动也不动，“说。”
沈安林沉默一刻，问道：“为什么？”
略显狭小的室内沈安林依窗而坐，宽大的青色鹤氅罩住了他的身形。
“一家人？”她问道，面上闪过一丝嘲讽，“林少爷觉得我们有什么理由该当一家人？”
“十八娘？”沈安林皱眉唤了声，看眼前这姑娘神色变幻不定。
顾十八娘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边浮现一丝自嘲，“没什么，这都是被人逼出来的……”
“她不顾廉耻勾引我父，气死我抱病在床的母亲，夺我母亲之位，享我母亲之财，又视我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为她亲子谋嫡子之位……”沈安林慢慢说道，手里的酒杯应声而碎，碎片刺入手掌，有血慢慢滴落。
就今世沈三夫人留给她的一次印象，完全颠覆了她记忆中的印象，知礼守节，端庄可亲是绝对算不上了。
沈安林微微皱眉，“你在说什么？什么彭一针？关他何事？”
“我这不是正要告诉你……”沈安林低声说道。
“你以为拿着这个，就能吓的住我？”她说道。
“顾娘子小心点，别扯坏了，我拿着给你看。”沈安林微微一笑道。
沈安林一笑，摇了摇头，“没有人。”
莫非……她的脑中亮光一闪，抬眼看向沈安林。
“这是秘密。”沈安林冲她郑重的摇头，“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你是第四个人。”
顾十八娘失笑。
“告诉我谁治好你的。”她依旧问道，也没有答他的话。
“我当初如何？”沈安林看着她立刻接口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句话说出口，看着沈安林微微错愕的神情，顾十八娘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似乎要涌出来，而与此同时那深深刻在心底的耻辱悲凉绝望，伴着这一句同样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终于轰的一声消散开来。
“顾湘！”沈安林再一次伸手抵住门，同时抓住她的胳膊，微微提高声音，“你听我说！”
“因为你不配。”顾十八娘微微抬着下颌，一字一顿的答道。
顾十八娘一饮而尽，冲沈安林拱手做请，“难得高兴，林少爷别扫兴，请。”
如果她是死去的顾十八娘，那么她所面对的仇人，应该还是那个按照该有的轨迹，过着荣华富贵娇妻美妾生活的沈安林。如果她是此时的顾十八娘，眼前的沈安林又与她何干？
“你的家事我不便过问，也没兴趣过问。”顾十八娘答道，声音略一停顿，“你放心，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他人，告辞了。”
她站起身来，拿着酒壶走到他身前，微微低头俯视坐着沈安林。
“因为我的至亲想要我死，但却被我识破反击而死，如果我还好好的话，他背后的那些人必将不肯罢休加倍报复与我。他们的目的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将我变成一个废人，所以我便先当一个废人。”，他淡淡说道，眼中还带着笑意。
“还好。”沈安林笑道。
我当然会知道，我亲耳听到的，顾十八娘看着沈安林凝重质疑的眼神，冷冷一笑。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转身，那个困住她的身体，折磨她的灵魂，压的她随时都要喘不过气的重担随着这一口气被卸了下去。
“差一点成了一家人？”沈安林转动酒杯，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听顾娘子这意思，是没希望做家人了？”
“他敢骗我……”她接着喃喃自语，脸上的神情陡然变得狂暴，“连他也要骗我！”
沈安林眉头都没眨一下，任她狠咬。只是看着她，那姑娘瞪大的眼睛里愤怒中有泪光闪烁，一种铺天盖地的悲伤瞬时袭来。
沈安林慢慢饮啜一口酒，将酒杯在手中轻轻一转，嘴边勾起一丝怪异的笑。
“不是现在，是知道婚约之后就已是如此。”沈安林亦是淡淡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