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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川王府,萧明渊正与爱妾吴良元玩六博,玩了数把以后深感无趣,饮下一杯椒酒后问吴良娣:城中美人除了你和阿畏,还有谁家女子可与你们堪比?
“听闻永新县侯新妇最小的妹妹飞花容貌绝伦,姿容恐怕不在我与阿畏姐姐之下”
“此话当真?”萧明渊立刻坐直了身子。
“当真,如今那孩子正好六岁,郡王若是娶过来养上几年,必当冠绝京师!” 吴良娣明嘲暗讽的笑道。
“好你个良妹,竟敢拿本王取乐!”萧明渊一把扯过吴良娣,一双大手便要弄乱她的假髻,霎时珠环叮咛,吴良娣连忙求饶。
“良妹,今日天气甚好,不如随本王去乐游苑打猎赏枫”
“听凭郡王吩咐”
萧明渊吩咐婢女和侍卫整装一番后便骑马往皇家园林乐游苑方向出发。
到了乐游苑后,萧明渊骑马四处寻找猎物,却不见雉鸡和兔子,偶尔有几只飞鸟停在树梢,奈何箭法不精,数次不得,正懊恼之际,突然听见前头有女子盈盈笑声,于是策马前去。
但见一年轻美貌的妇人,高耸的飞天髻上缀满金珠,玉簪入鬓,玉珠帘挽额,颈系明珠,耳缀玉禾穗,眉如山黛,眼若春花,上着朱绣牡丹的半袖衫子,下为绛纱复裙曳地三尺,紫色披帛,举手投足,神似故人。
萧明渊一时看呆了,虽然面熟,但神惊魄游之际竟想不起此人是谁,直到那女子看见萧明渊行礼呼喊:玉姚见过叔父,季和见过叔父。
这才回神,端着长辈的架子对公主和驸马微微点头,策马离开,却忘了看路和稳抓缰绳,被疾驰的马儿摔落在地。
傍晚,萧明渊神色异常的回到王府,丢了魂似的呆木,夜间竟然破天荒没有叫人侍寝,辗转反侧不觉天明,猩红着眼自言自语道:“好一个玉姚,嫁人以后面貌竟越发像阿徽”
遥想当年十四岁的阿徽明慧清丽,既善隶书又通文史,女工之事,无不闲习,为众士族子弟所好,不管是他萧宏还是前朝帝王刘德融还是安陆王萧景业都想要迎娶她,奈何其父眼光毒辣,唯独看上了自家有神通之名的三哥,亲眼看他们拜堂,曾经肝肠寸断数日不食……可惜红颜薄命,不过三十岁就香消玉殒,连远远看她一眼都是不能了。
“不,她不是阿徽,这世上无人能与她相比!”萧明渊中断自己回忆,一脚将枕头踢下了床。
然而数日后他发现,他越是拒绝将萧玉姚与郗徽联想在一起,就越是出现二人重叠的身影,她毕竟是她的女儿,在最美好的年岁生下的长女……
“她自然不如阿徽,可她却可以做阿徽的替代品!”萧明渊色令智昏如此想到。
而此时,永兴公主萧玉姚并不知黑暗中有一双肮脏污秽的眼睛正在觊觎自己。
萧玉姚是帝王萧宴的嫡长女,生于襄阳,十岁那年生母去世,父亲又长年在外征战,年幼的她与七叔一家留守襄阳,没有父母庇护,寄人篱下,故而形成孤僻独行的性格。
十四岁那年,父亲一朝得势,飞龙在天,建乾为帝,她也从小门户的士女一跃成为大乾尊贵的嫡公主,她以为至此会有父亲疼爱、宫人敬重,却发现父亲的心思不是在讨伐北魏国的路上,就是在妾室丁氏和他所生的儿子身上,有时候整整一个月都不来看她和两位妹妹……
失望之余,她开始憧憬外面的天地和自己未来的夫婿,她没有母亲的才学,只是初通文墨,因此常常在节日家宴上被父亲当众拿来取笑,她能写出的词也仅仅是在先古人的词后加上自己想要表达的感受,例如: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谁家君子惜知我意。
二妹玉婉看见她在纸上所书,没有像父亲一样嘲笑她,只说:姐姐,我觉这样也挺好。
三妹玉嬛说:大姐,不知将来阿父会将你配给何人?希望不要太丑也不要太吵,因为大姐很不喜欢说话。
玉婉笑了:大姐不是不想说话,只是讨厌与丁氏和阿谀奉承丁氏的那些宫人说话。
“丁氏生了儿子,他将来是要做太子的罢,她儿子若是做了太子,那她必定要做皇后,她会取代母亲的位置……以后台城里面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玉嬛垂头丧气的说。
“他不敢!”
“谁不敢?”
“阿父不敢,我曾经在母亲墓前发誓,若是父亲敢将丁氏扶正,我便撞死在母亲墓碑上”
“当时父亲也在啊?” 玉婉吃惊道。
“他自然在!我一直怀疑是丁氏害死 了母亲,母亲之前身体一直好好的,为何她入门不到两年,母亲竟病到药石无医的程度,哪怕是母亲去世后许多年她还在毁母亲的身后名,与人说母亲嫉妒成性,在父皇面前却装出一副与世无争、谦虚恭敬的虚伪面孔。”
此时八岁的玉嬛想起母亲,突然扑在萧玉姚怀里痛哭:阿姐,我想母亲了……
“没有关系,我会保护你们”萧玉姚拍拍玉嬛的头安慰道。
萧玉姚最喜欢木槿花,因为它的平凡,因为母亲曾在菜园的篱笆上将木槿花采下来戴在她的头上,她很想有一个平凡温馨的家,倘若父亲不曾为权利四处征战,不曾纳妾独占母亲恩宠,母亲不曾孤独病逝,一切都不曾改变,他们一家人还生活在襄阳暮云村的小宅里,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坐在父亲肩头偷看隔壁房氏夫妇因为养猫还是养狗出现分歧的争吵……可以在父亲说她不通文墨时顶嘴说:外祖父也不是因为你读书好才将母亲嫁给你。
可是如今,一个公主身份却将所有一切美好都夺走了,她不敢说那句她原本可以说的话,她不知道他当了君王以后该怎么与他相处,倘若外祖母还在世上,她多想问一问同样作为公主的外祖母是如何与她帝王父亲相处的,外祖母的母亲是否教她如何获得父亲的宠爱,然而玉姚不会得到答案了,只能自己闭着眼睛去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