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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则如此,李从璟却未打算就这么放过耶律敌刺,在他看来,耶律敌刺走得还是过于惬意,大军虽然不能追击,但李从璟没忘派遣哨探,远远跟着耶律敌刺撤退的方向,一路追过去。只待天明,李从璟将再作打算。
陆君严深表赞同,道:“严鄙薄之人,尝只听闻绿林好义,可为义气不顾死者,必为万人所敬仰,能得群雄归心,堪称英杰!今见军帅为百姓所做之事,方知何为大义!如我绿林之辈,皆任性好侠,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此何意也,今日乃知!”
李从璟心中微喜,很满意这种效果,道:“军令:大军南撤,退守长城!”
耶律倍呵呵笑了两声,复望向前方,不咸不淡道:“此时方知,大帅之前为何会败于李从璟了。”
围歼扎图需要时间,且不说耶律敌刺已经远遁,夜路难行,视野不佳,若是唐军继续追击,耶律敌刺再于半道设伏,唐军就可能马失前蹄。
李从璟不由得想起刘备。
片刻沉默之后,李彦超出声,依旧是粗狂的嗓音,“是战事退,但凭军帅定夺,我等谨遵之!”
若是营州人多,又或者是此举会给大军带来危害,李从璟不会如此行事,但眼下非是如此,只要稍尽其力,收益极可能远大于付出。
“若带营州百姓南撤,势必拖累大军行进速度,且会束缚大军行动,不利于大军沿途应变,末将窃以为此举似不可取。”李彦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不过仍是补充道:“不过军帅或许有更多考量,如何取舍,悉听军帅之意!”
耶律倍又轻笑了两声,忽然抬起马鞭,指向前方的山口,不无戏谑道:“显而易见。你看,李从璟已经来了!”
争对这一情况,李从璟却是不肯坐以待毙的,他给第五姑娘下了指令,让其命军情处想方设法绕过契丹封锁线,去侦探契丹大军动向——对方越是有意掩饰行踪,就越是有可能别有所图,需得谨慎对待。
话音落下,卢龙军诸将各自相视,稍顿之后便纷纷抱拳,言道:“是战是退,单凭军帅定夺,我等谨遵之!”
耶律敌刺不明耶律倍眼神中的含义,莫名道:“难道不是么?有太子神威,又兼我大军兵强马壮,李从璟难道还有迎战之心?”
算一算,北上以来,旬月之间,李从璟复平州,杀卢文进,败耶律术赤,克营州,一路连胜,颇有缴获,然都无法与此次相比,甚至平州、营州城中府库的物资,都不及耶律敌刺给的多!
为了边地军心民心,为了“护边击贼”的大业,李从璟所作所为乃至付出,不可谓不多。
营州百姓南迁,便是抛弃冗杂物什,拖家带口之下,速度也快不起来。之所以有带走营州百姓的想法,却是两个原因。其一,是担忧契丹复占营州之后,拿其泄愤;其二,是为李从璟名声考虑。李从璟在平州因有“抚民三策”,得以让平州民众尽皆归心,此时若是不顾营州百姓死活,未免为人所诟病——虽然天下军队莫不如此,然李从璟以一地战一国之事,本就不是常事,不能以常理度之。
李从璟派遣大军出城追击契丹时,就叮嘱过诸将,防止契丹设伏。穷寇莫追,逢林莫入,这是兵家之法;契丹被破撤军,不可能不防备城中唐军追击,因是李从璟有此考虑。
一整日没有言语的耶律倍,至此才看了耶律敌刺一眼,然而这一眼却含义怪异,“大帅觉得李从璟会未战先逃?”
两日后。
黄宗见两人吐露心声,尤其是看到平日未进一步而先虑退三步的许伯先,都能如此盛赞李从璟,有奋然随其左右之意,不觉心潮涌动,顿时生出一股“幸我早投军帅”的念头,此时言道:“幽云苦蛮贼久矣,虽有激愤之心,苦无杀敌卫家之力,而今,幸有军帅临此,不仅有护边击贼之军,更难得的是有护民爱民之心,实‘幽云之福’!你我这些人,半生都在苟延残喘,身为幽云之民,但却进不能报仇雪恨,退不能为亲人谋福,生不如死。现在投到了军帅帐下,实在是几生修来的福分,当奋然前驱,方不负有此机遇,若能我等命运能得改变,或许在此一搏!”
他要“护边击贼”,以一地战一国,最紧缺的就是物资,眼下耶律敌刺送给他的这些买路财,除却没有粮食,其他的可以说应有尽有,能满足边军七七八八的需要。有了这些东西,李从璟无论是搞军事建设,还是扩军,都有了不少底气。
退敌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李从璟于是见好就收,在将扎图所部尽数围歼之后,唐军高高兴兴凯旋入城。
白狼水上架起了一座浮桥,却是专为李从璟所用,过桥之后,李从璟领君子都一路向西北,朝着契丹大军驰来的方向迎过去。
李绍城因是笑道:“耶律敌刺奉上如此之多的买路钱,可见其心诚!”
灯火辉煌的营州城头,李从璟凛然伫立,静观城外不远处的激战。那里,唐军正在围杀扎图所部。
大军南撤不是难事,要带走前日所获契丹物资也不难,难的是营州城中的百姓如何处置。
军阵前方,李字黄旗迎风飒飒。
刘备因带十万百姓撤退,速度极慢,而有长坂坡之败,可谓惨烈。但也正因此之故,方有日后蜀地百姓归心之易。
就在耶律敌刺退军五日后,李从璟得到军情处传回的一个情报,这个情报让营州城中的全军将士,莫不惊骇,军议上,气氛再一次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