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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身宦官凑过身低声道：“如今许多人都说徐相丢了江北，是大吴的罪人呢，陛下若是有那想法，先皇并非没有一些忠臣的！”
林安心特意挽了个妇人祥云髻，轻衣薄衫妆扮得柔弱似水，本就美轮美奂的面容略施粉黛，更显得倾国倾城。日暮之后她走进大丞相府，被安排在一间帷幄低垂的房间等候，跪坐在蒲团上的林安心，面如圆月，眉如青山，正似一支等待被采撷的牡丹。
林安心在厅中等了两个时辰，都快要睡着，但比困倦之意更浓的，还是另一种不是滋味的感受。
清晨，春风微冷。
林安心端坐冷然道：“没有交换。”
但杨溥没有理会这些人。
他虽然已经认命，但他却不甘心。
徐知诰兴致高昂，转眼间就饮了半壶。
“谨遵陛下诏令！”小宦官俯身行礼，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很多事之所以成功，很多人之所以起势，还有那么多输死一搏，岂非就是因为不甘心？
莫离平静道：“江淮之地富庶，淮南立国，半赖江淮，他们怎能不与皇朝作殊死之争？眼下淮南虽然得了楚地大半，但若是失了江淮，也是得不偿失。我大唐若是彻底夺下江淮，则淮南不复有与大唐相争之力，自保都难。江淮不易得，古来如此。”
林安心眉头一皱。
“没有交换？”徐知诰笑了，笑意莫名，但绝对跟友善没甚么关系。
上书言事，士子能否得用，则全是徐知诰说了算，被看重的士子不是入了丞相府，就是受徐知诰的恩惠，效忠的也是他徐知诰个人。
只可惜，自打徐温擅权，杨溥就渐渐成了孤家寡人，跟被豢养的白鼠无异。徐温、徐知诰之所以不取而代之，只是时机未到、顾及民心而已，哪怕他称帝，也是因为徐温想做皇帝，只可惜徐温死得早了几年，否则现在杨溥哪里还有命在。
“丞相慢用，安心告退了。”林安心知道此事再无回旋余地，不由分说，起身就走。
杨溥早已死心，早已认命。
王朴怔了怔。
他想给林安心吃下一颗定心丸，然则林安心并没有立即就范，而是忽然问道：“如今大吴与中原博弈，我听闻中原为招贤纳士，施行了许多政策，洛阳还建立了一座前所未有的学院……”
……
宦官让人将杨溥抬进寝宫，望着对方烂醉如泥的模样，他忽的冷笑道：“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若你真敢有甚么歪念头，徐相岂容你活着？”
林安心失望之余，心头冰冷，一把抽回手，冷冷道：“今日我来，是想请丞相让我重回青衣衙门主事。”
若是徐知诰真个丢了江淮，必然惹得天怒人怨，到时候，反他的人就多了。
“饮，饮！”杨溥癫狂举杯，话没说两句，就醉得趴在了地上。
“自去岁十月围攻扬州，至如今已快半载。”莫离身旁，王朴轻声感叹，“军中的箭矢、弩矢虽经多番补充，眼下业已损耗殆尽，盔甲、兵刃之损耗，亦是不计其数，将士们出征大半载，如今都已渐生思乡情绪……”
皇宫。
扬州城外，土山堆了又倒，倒了又堆，几乎又要形成一座城郭，将扬州围在其中。
五万唐军兵围城池，连营千百，势若海潮，将扬州城困成了一座孤岛。
但没有人想死。
“你想清楚了？”徐知诰陡然大声问。
唯独史虚白一言不发，末了徐知诰问起，他才凝重道：“王师北上虽有十万骁勇，然则这却也是朝廷倾尽全力了，兵法有云，未虑胜先虑败，若是这十万骁勇不能抵挡北贼，届时我大吴休说无力再行北上，便是财政府库都要随之一空，会落入真正的国力空虚之境，到得那时，连支援楚地，都会无力了。”
所以他们要抗争，哪怕机会小的没有万分之一。
“丞相英明！”除却史虚白，众皆俯首。
徐知诰此时正在与众人议事。
只是命运好似要跟他开个玩笑。
王朴苦涩道：“先前太子殿下北归时，曾制定了江淮战略，言及若是淮南死保扬州，其城不能速克，则以江淮之地养江淮之战。如今诸州虽有我皇朝官吏管辖，民政大事颇为顺利，奈何江淮毕竟未曾全克，淮南又有精悍水师，故而每多遣精锐，袭扰江淮腹心，使得诸州不时识金戈，难得安宁，以江淮之地养江淮之战的策略，遂无从得以实现。因此，王师粮秣、兵甲、医药等物的补充，仍是靠从淮北运送。但从淮北运送，则给了淮南可乘之机，故而其精锐兵马，每多扰我后方劫我粮道，若非军师多谋善断，只怕扬州早已断粮。”
徐知诰望着她，有些不能理解她眼中的冷意，“我方才岂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某些臣子曾来密会杨溥，要他振作起来，说不定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议事罢了，徐知诰来见林安心，已是亥时。
子时过后，宦官换班，有人轻手轻脚来到杨溥床前，低声唤他。
“告诉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静观江淮之战的结果！”杨溥最后吩咐道。
望楼前，唐军将士将扬州城围得水泄不通，铁甲精锐一眼难以望尽，一片片军阵中高达六七丈的巢车，比扬州城墙还要高。
众人齐声称是，都提前恭贺大军得胜。
莫离虽然没有看王朴，却知道他想说甚么，“扬州不克，我绝不罢兵。”
话说完，王朴看了莫离一眼，见对方仍是不说话，又继续道：“淮南死守寿春、扬州两城，东部七州又有和州未克，和州乃是富庶之州，地势狭长，兼能威胁扬、滁、庐三州，先前自庐州败退的王会，又率残部同和州刺史王彦俦据守和州，不时进犯各地，我王师派遣前去的军队，竟然不能将其击败。攻打扬州的军队，既要围攻扬州，抗击淮南援军，又要分兵支援江淮东部六州，所以至今未能攻克城池。”
但他真的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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