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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落雁微伸懒腰,向徐子陵示威似的展露胴体美好诱人的线条,再瞥他百媚千娇的一眼后含笑道:“包括李世民在内,今趟没有人看好你们关中之行,独有奴家却持相反意见,对你们这么有信心。子陵该怎么答谢奴家?”
沉落雁白他一眼道:“真心的吗?”
徐子陵差点要唤娘。他与沉落雁虽一直处于敌对的位置,这情况至今未变,但事实上他却从未对她生出恶感,又当然说不上男女之情。两人间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关系,但沉落雁这几句话却把这微妙的包裹撕破。无论他如何回答,很难不触及男女间的事,登时令他大为狼狈。
寇仲躲在横街暗黑处,挨墙而立,虎目闪烁生辉的监视斜对面荣府的大门。荣府灯火通明,光如白昼,中门大开,不住有外貌强悍的江湖人物进进出出。
徐子陵停下步来,心中一片宁和。自从与寇仲开始北上关中之旅,无数使他和寇仲猝不及防的事此起彼继,像一波接一波的浪潮般纠缠冲击,每次都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求生。可是在这一刻,像失落了无数日子的平静感觉,忽然又填满心间。整个人空灵通透,所有斗争仇杀阴谋诡计都像与他毫无牵涉,再不复对他有半分影响。
沉落雁把艇转入一道支流,离开洛水,幽幽一叹,神情落寞,就似重现由侯希白的妙笔能捕捉到的写在扇面上那一刻永恒的神态。
经过过去一段艰苦的日子,他的井中八法已臻成熟,可随意变化,得心应手。最使他获益不浅的是与婠婠的南阳之战,令他知道不足之处,更清楚自己要继续发展的长处。
沉落雁望往左岸的垂柳,淡淡道:“他肯听吗?对你和寇仲他只是嗤之以鼻,否则怎会一败涂地。”
徐子陵看得为之一呆,心中怜意大生。回忆当年在萦阳从暗处听她和李世绩的对答,两人间的关系显然非是那么和睦恩爱,结成夫妇也不知是吉是凶。
何者为幻,何者为实。假设能以幻为实,以实为幻,是否能破去魔门天才石之轩创出来能把生死两个极端融浑为一的不死印法?徐子陵顿时全身剧震,呵的一声叫起来。
徐子陵心中一震,晓得沉落雁终于下嫁改了李姓的徐世积,今趟到洛阳是为要见秦叔宝和程咬金,却不是为李密作说客,而是为夫君找臂助。
徐子陵戴上弓辰春的面具,沿洛水朝西疾行,忽然有女子的歌声从河中一艘小艇传过来,唱道:“洛水泱泱映照碧宫,奔波营役到头空,功名富贵瞬眼过,何必长作南柯梦!”歌声凄婉动人,充满伤感和无奈,飘荡在洛河遥阔的上空,在如此深夜,份外令人悠然神往。
徐子陵虽远离刚才和沉落雁缠绵热吻的小桥,鼻内仍残留她醉人的香息,感受到沉落雁对他刻骨铭心的爱恋、伤感和无奈。他更奇怪自己虽对这美女有好感而无爱欲,但仍感到这初吻旖旎温馨,香艳迷人,动人至极点。假若吻他的是石青璇又或是师妃暄,会是怎么的一番滋味?
徐子陵来不及抗议或拒绝时,沉落雁的香唇重重印上他的嘴唇。
徐子陵愕然道:“最后一趟?”
沉落雁像云玉真般,一直瞧看他们日渐成长,由两个藉藉无名的毛头混混,崛起而为威震天下、叱吒风云的英雄人物,又都是敌爱难分,纠缠不清。不过到现在云玉真已因素素一事和他们反目,而沉落雁虽名花有主,却仍欲断还连,馀情未了。
当他使出超水准的刀招时,即使以宋缺之能,亦要小心应付。那代表另一更上层楼的武道境界。若他能攀至那层次,他会成为另一个“天刀”宋缺。
他更憎恨的人是忘恩负义的王世充,但碍于形势,必须留下王世充的狗命,以对抗东来的关中大军。
小桥下别有洞天的暗夜更温柔了。
蹄音响起,一辆外观平凡的马车从荣府开出,转入大街,御者位置坐看两个人,赫然是在曼清院贴身保护可风妖道的两个老君观高手。寇仲大感奇怪,那敢迟疑,一个翻身,跃上屋顶,遥遥尾随追去。
了空大师微微笑道:“徐施主可肯随贫僧返禅院留上一段时日呢?”
徐子陵俊脸微红,坦然道:“沈军师忽先传喜讯,确有点突然。不过对沈军师觅得如意郎君,我当然为你高兴。”
沉落雁幽幽一叹,道:“现在连杜伏威都甘心降唐,被任命为东南道行台尚书令,封楚王,天下还有谁能与唐室争锋?”
徐子陵深吸一日气,差点要暗捏不动根本印,摇头叹道:“我和寇仲两人是过得一天得一天,那敢想及男女间的事,沈军师不用为此徒费精神啦!”
适才在曼清院凌空劈往可风妖道的一刀,正表示他已破茧而出,晋入新一层次的刀法修为的先兆。故令可风心神完全被他井中月所慑,让伏骞一击奏功。
沉落雁的目光落到徐子陵的俊脸上,轻摇船橹,巧俏的唇角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摇头道:“时机过去就永不回头,密公之败,在过于自负,否则王世充纵有你两人相助,亦要俯首称臣。”
沉落雁凄然一笑,美目深注的道:“对李阀来说,我沉落雁只是个外人,且我亦心灰意冷,再无复昔日的雄心壮志!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收拾情怀好好做个李家之妇。”
徐子陵忙道:“我正要恭喜你哩!”
沉落雁像很欣赏他手足无措的情状,欣然道:“怎么啦!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就答我,究竟谁人能在你心中占上一个席位。要不要落雁点出几位小姐的芳名来帮助你的记忆。”
徐子陵想不到她如此直接,大感招架不来,干笑两声,以掩饰尴尬,苦笑道:“这句话教在下不知如何回答。嘿!沈军师怎知我会路经此处的?”
徐子陵道:“密公选择降唐,当受礼待,仍未算一败涂地。”
徐子陵脑际轰然一震,已是软玉温香抱满怀。
沉落雁把小艇缓缓停在一条小桥下,在桥底的暗黑中坐下来,桥外的河水在月照下烁烁生辉,形成内外两个有别的世界,气氛特异。
对不能杀死辟尘老妖,他打心底的不服气。现在他务要凭一己的力量,在几近不可能的情况中做到这件事。至于是否曾有这个机会,就由老天爷来决定。
寇仲非真的要到荣府去探消息,而是要捕捉一个机会,以背上的井中月斩杀化身为荣凤祥的辟尘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