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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老板这会儿目光已经清明了许多,炯炯看着溶溶,“薛姑娘真是有福,都赎身了还有主子如此妥当的安排。我这还是头一回见着有丫鬟服侍丫鬟的呢!”这梅凝香性格颇为泼辣,说话一点也不会拐弯抹角,溶溶一时不好接茬。
“梅老板说岔了,薛姑娘已经赎身了,那就不是丫鬟,”新竹纠正道,“出府的时候侯夫人就说了,往后薛姑娘就是我们静宁侯府的朋友,她的腿是为了救我们侯夫人受的伤,能赎身是得侯夫人的恩典,夫人吃斋念佛,一向是做惯善事,哪怕是薛姑娘赎身了,往后她的事我们侯府也会管下去。”
这一番话说出来,溶溶亦有些吃惊,万没想到新竹说话做事如此周全,从前在侯府,他一向是跟在谢元初沉默寡言的,心中对谢元初的感激又更深了几分。
梅老板挑了挑眉,唇角微扬,领着他们进了屋子。
屋子比溶溶从前在侯府住的耳房还宽敞些,但家具就差得多了,一张杂木做的床榻,挂的帐子上面还有洞,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五斗橱和一套藤编桌椅。
“倒是够宽,我和春杏住着也不逼仄。”不管屋子大小,到底这是她说了算的地方。
春杏是农家女,一直在庄子上做事,不像侯府里其他丫鬟见惯富贵,此时进了屋也没什么诧异。不等溶溶和新竹吩咐,她就手脚麻利地将原有的那些帐子拆了下来,被褥被单都换上溶溶寄放在这里的那些。等到把床收拾出来了,才把溶溶扶到榻上坐着。
梅老板并未着急走,留在屋里跟溶溶说了些院子里的情况,尤其问他们用不用厨房。相处了一会儿,溶溶就知道梅凝香是那种直性子,说话不饶人,但心是好的。
“那边有厨房,素日没人用,你们自去买些米粮便可。不过,”梅凝香看了一眼,又道,“若是你们愿意,可以给些银钱,每日到绣坊去吃。”小院里其他人都是在梅凝香的绣坊做事,因此吃饭都是在绣坊那边。
“多谢梅老板,如此甚好。”溶溶喜道。
她不能下地走路,一应事宜都只有春杏一个人做,若是还要她管两人的饭食,肯定忙不过来。
新竹出门时,本来安排了侯府派婆子每日过来送饭,没想到溶溶三两句话就跟这个梅老板搭上话要去绣坊吃饭了。
无奈之下,新竹只好找补道:“薛姑娘,你可别忘了,你的药都在侯府煎着,每日让春杏过去取一回。”
春杏称“是”应了下来。
“梅老板,薛姑娘是侯夫人的朋友,往后她住在这院子里,还请多加照拂。静宁侯府绝不会叫人白白帮忙。”
梅凝香一点没被“侯府”两个字唬住,轻飘飘的说:“这话说得,我只是收钱把房子租给薛姑娘,生意而已,谈不上相帮。不过薛姑娘嘛,我当然会照顾,毕竟,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溶溶暗暗心惊,抬眼看向梅凝香,却见她笑靥如花似乎并无恶意。溶溶心中惴惴,不知道梅凝香所说的“一样的人”是指什么,莫非她瞧出自己什么异样了吗?
“你识字吗?”梅凝香冷不丁问。
“识得的。”
梅凝香笑靥如花,“侯府的丫鬟料来是识文断字的,你既躺着不能动,我那里有许多话本子,改日给你送来,打发下时间。”
“多谢梅老板。”溶溶大喜过望。
前世在敬事房过得清闲自在,她最喜欢读书了,敬事房有自己的书房,虽然不及皇上的御书房之万一,可里面收藏的全是历朝历代的禁书秘术,除了那些干巴巴的说技巧的书,还有许多有情节的话本子,她最喜欢看的一本叫做《竹林宝鉴》,是前朝一位奇女子所写,此女貌美无双,身具天竺奇术,是以隐居在竹林之中,登门的男子依旧络绎不绝。这本书便是记录了她与三十六位男子往来的细节,每位男子身形、性情、大小、体魄、喜好不同,所用之术也不一样,配上旁边的插画,每一段都有趣又鲜活。也不知梅凝香说的话本子,是不是这样的。
“行了,你们收拾着吧,我还得回去吃饭呢!”梅老板说着,就摇曳着纤细的身姿出去了。
出府时春杏带了食盒,午饭算是有了着落。填饱肚子后,新竹同春杏仔细检查了屋里的其他东西,正忙活着,有一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打望。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新竹冷冷问。
那人被新竹吓了一跳,转身就往外走,新竹哪里会让他溜走,伸手一抓就把他扔到屋子里了。
“你是……杨先生?”溶溶瞧着地上那人有点眼熟。
“是我,薛姑娘。”来人果然是杨佟,他尴尬地笑两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因屋子还没来得及打扫,地上全是灰,他这一蹭,把灰全蹭身上了。
春杏瞧他模样滑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薛姑娘,我听人说你搬进来,我……我就想着看看你这边顺不顺当。”
这话倒是说得通,杨佟是经纪,这边房东和租客交房,来瞧瞧说得过去。新竹征询似地看向溶溶,溶溶道:“这是帮我找房子的经纪,杨先生。”
新竹挡在了溶溶身前,面无表情道:“原来是经纪,刚才多有得罪了。”
“不妨事。”杨佟打量了新竹一眼,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但见新竹身上衣饰不差,气度也不差,顿时自惭形秽,说起话来更加底气不足,“薛姑娘,你这边无事就好,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那就恕不远送了。”溶溶不知该回些什么,只好点头。
杨佟走到门口,又退回来两步,对溶溶说:“我就住前头不远的垂柳巷,拐个角就到,姑娘若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杨经纪有心了,不过薛姑娘这边不缺人,有什么事我就帮她办了,用不着劳您的手。”新竹看起来客气,实则没给杨佟留一点颜面。
杨佟站在门口,脸一阵红一阵白,勉强对溶溶笑了笑,这才离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新竹说完,春杏也附和的点了点头。
溶溶当然也看得出杨佟那点心思,左右人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奸和盗都谈不上,不至于厌烦。此后新竹外出采买,留下春杏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溶溶无事可做,只能躺在榻上绣花,天色将晚时,才把这房子收拾妥当。
新竹待溶溶这边安置好才离开,回了侯府直奔谢元初的书房。
“世子,薛姑娘已经安顿好了。”
“那地方怎么样?”谢元初放下手中的书简问道。
“地方还算干净,离大家也不远,只是人有些杂。”新竹道,“房东是个开绣坊的女老板,瞧着跟薛姑娘很投缘。我们收拾的时候,有个房屋经纪找上门来,看着对薛姑娘有点意思。”
“溶溶那样惊人的相貌,少不了狂蜂浪蝶扑上去,”谢元初蹙眉,“这阵子你多盯着点,别出什么岔子。”
“世子放心,有人盯着,咱们省了事。”
“谁?”谢元初的神色顿时飞扬起来,虽然已经有了答案,却仍旧执着的问。
新竹当然知道主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很是配合的说:“躲在暗处没有露面,左右不是琉璃就是珍珠。”
谢元初眯了眯眼:“果真是上了心。溶溶这一走,他想做点什么倒是更方便了。”
新竹瞅了瞅谢元初的神色,心下也嘀咕开了。
做什么……太子殿下会偷摸做什么?不至于,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