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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潜原本之前是交代荀攸来带着这些家伙一同研讨关于商业的相关问题的,但是后来想了想,荀攸在这个方面的天赋可能没有点完善,所以还是自己要辛苦跑一趟。
毕竟荀攸虽然聪明,但是没有斐潜来源于后世的眼界,所以如果完全依靠荀攸,斐潜可能省了一时之事,但是后面说不定会更啰嗦,所以干脆斐潜亲自来和这些人沟通,也省去了因为意思在传达过程当中的免不了的消减或是误解。
商律,可以大体上看成是一个商业平台,而制定条款规定的,自然就是强势的一方,这样的权柄,当然谁都想要。
见到了众人相互争权的样子,斐潜微微一笑,让身旁的黄旭将携带的布袋取来,然后像是孔乙己一样,在堂中摆出了好几十枚大钱…呃,描金扇。
描金扇,是斐潜治下,所有产品当中,被盗版盗得最厉害的一个产品。一来描金扇产品结构简单,二来需求量极大,所以自然成为了不法商家盯上的肥肉。
商业平台很重要,但是商业平台的目标和方向更重要…
都送下去…诸位,且观之,可有何别?斐潜指了指堂下众人,让护卫将这些描金扇分别送到各个人的桌案上。
历史上,最早的盗版和反盗版的记载,似乎在唐代。
唐代司天监每年印有历本公开发卖,只不过像是四川,因为距离较远,交通不便,就少有长安司天监的历本运到,但是民间又习惯了以历本来确定自己的生产生活,于是乎就有不法商人盗版。
后来因为爆发了安史之乱,许多长安人逃亡川蜀避难,结果发现川蜀之地的历本各个不同,月大月小不一样,与在长安之时买到的有很多差别,而卖的人都信誓旦旦表示自己卖历本是正确的。
争执之中,相持不下,便到了官府当中论曲直,结果当地官员说:月大月小,差个一天半天有什么关系?这是小事,何必咆哮公堂?于是把当事双方各打五十板,赶出了公堂了事。
是小事么?
是小事,毕竟当时正值安史之乱,官吏自然也是人心惶惶,不知道这头顶的天会不会变了颜色,对于区区一本历书的真伪,自然认为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然而也是大事。
人类自古是没有盗版观念的,什么时候有了呢?当发现他人创新创造的东西有了价值之后,便有人偷窃而来,据为己有。
人类社会只有不断创新和创造,整体生产生活水平才能不断进步和发展,若是都等着偷旁人的东西,而且还不以为耻,不会受到惩罚,这样的社会还有得救么?
斐潜看着众人在相互传看描金扇,然后捏了捏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嗯,这辈子怕是别想有关羽那样的又长又亮的胡须了,这个是天赋,除非自己也盗版一个,拿些旁人的头发贴下巴上,但是那样还算是自己的胡子么,不就跟京剧里面的装束似的?
此物易辨真伪也…崔厚本身就是专门售卖这些士族子弟奢侈品的,自然一眼就看出不少区别来,而且对于那些粗制滥造的伪劣产品不屑一顾,长安工房所做,骨细且润,漆平且光,所用锦缎,平整无缺,绝无粘粘拼凑,镶嵌金丝,若隐若现方为正也!此外,工房扇钉皆用青铜所制,而仿劣之物多用竹木,久之易断…
斐潜缓缓的点点头,然后再看其他的人。
崔厚说的比较详尽,所以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额外新鲜的差异点来进行补充。
斐潜等众人都看过了,才说道:既差别甚多,何购者众也?
这个…崔厚小眼珠子转悠了两下,没有立刻回答。
斐潜心中暗笑,像这样的奢侈品,若是严格来说多少也算是崔厚管辖范围,但是崔厚显然就像是那个表示差那么一两天的地方官员一样,并没有将盗版这样的事情看得多重,所以现在斐潜问起来,自然不好回答。
这并非是崔厚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一整个观念上的缺失,所以这也正是斐潜现在召集了手下这些人一同到了这里的原因。
斐潜没追问崔厚,而是指了指裴俊,奉先且说来…裴俊的字也是奉先,但是武力值么比另外一个奉先差远了。
裴俊飞快的瞄了一眼斐潜的面色,然后低头说道:或因价高家贫也…
斐潜点了点头,然后再指了指卓梁,说道:孟甫以为如何?
卓梁连忙拱手说道:川蜀之地,偏远难得关中之物,故多仿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依旧有些炎热,还是一些什么其他原因,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斐潜也不置可否的微微点点头,瞄向了一旁的甄宓,还没有开口,便听闻甄宓说道:冀州亦有仿品,然皆寒门旁支采买,以填充门面,若名门大家,如何看得上此等劣物…
哟呵,甄宓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
白石羌头人里那古说道:我用的是好的!是和这个一样的!但是我们那边很多人不用这个,买的人少,说这个东西太容易坏了!不好用!
斐潜微微笑笑点点头。
没错,折扇就是平常休闲用的,要是拿折扇去扇炉火什么的…
胡人奢侈品的大项目也不是折扇,所以白石羌的问题并不大,因为这是一个教化的过程,对于汉人自身来说,描金扇或是一个普通奢侈品,但是对于胡人来说,则是一个教化归附的工具,自然在意义和价值上,都有些不同。
若有客,入市坊,采买粮油醋酒,肉鱼醓醢若干…斐潜笑着说道,待付之时,言自家家徒四壁,穷迫潦倒,求店家减免,抑或免收其款,可乎?若店家不愿,便责骂店家无仁无德,毫无怜悯之心,怒掷油壶酒瓮而走,其行何如?
竟有如此恶徒?!若某遇之,便缉拿扭送,以治其罪!崔厚皱着眉头说道,既无钱财,当谋自身,岂可欺夺他人之物?当以匪、盗论!
既然自知贫困,当求上进才是,焉可一味乞行之?如此不是自堕如流民一般?则令宗族蒙羞!但凡略识中正之意,当无此举也。若有此类,当重责之,以儆效尤!对于斐潜所说的例子,裴俊也是不太能理解这种穷就有理的思维模式,认为如果内心当中但凡还有些正直观念的,应该就不会变成这样的人。
斐潜哈哈笑笑,然后指了指桌案上的描金扇。
众人顿时或是恍然,或是惶恐。
只听噗通一声,却是卓梁连滚带爬到了堂中,连连叩首,身躯颤抖,属下知罪!知罪!
斐潜拿出来的描金扇当中,就有卓氏自家仿制的,卓梁自然认得,起初还有一点想要装作不知蒙混过关的心思,结果听到斐潜举例,又有崔厚和裴俊表示要重重治罪,就再也坐不住,连忙上前认罪,好歹也能混上一个自首,看看能不能多少减轻一些责罚…
川蜀之地,栈道陋简,峡谷难行,此固为然也…斐潜看着卓梁,缓缓的说道,然何为商?商者,转行南北,运输东西,历风经霜,吞尘咽土,方得其利,岂可因道途陋简,便直求陋简?若是如此,天下将有何人愿制精美之物?且先归座,待此间事了,自去司直领罪!
卓梁再次叩首,战战兢兢退回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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