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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天之后，沈宴清才轻巧地把舒秋放开，让她靠好，眸中深色却丝毫未散：
“困了没有？要不要睡觉？”
舒秋看了眼被沈宴清挪开的毛衣，摇头：“我不要，都怪你，耽误我织毛衣了。”
沈宴清抬腕看了下时间，轻声哄道：“乖，先睡一会儿，你看你眼里都泛出倦色了。马上护士要查房，要是知道你这么晚还不睡觉，又要挨批评了。”
舒秋无奈，只得先躺了下去：“那我先睡了，要是我睡不着，等查完房，还要起来织毛衣的，我要把这衣服早点织好，我听说西江那边到了冬天，湿冷是往骨头缝儿里钻的。”
“好，但是先说好，不能本末倒置，你是因为睡不着才织毛衣，而不是因为要织毛衣故意不睡。我听西江的战友说过，他们那边要到十一二月才会变冷，这会儿还穿短袖呢！”
“可是我要让人捎过去，还得花时间啊，哎，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到他们手上。”
舒秋眼里的忧色浓重，沈宴清想起她说的那个梦，不由低声安慰道：“放心吧，吴团办事还是很妥帖的，你如果实在不放心，等这段时间过了，我休假过去看看。”
舒秋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不过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惜我一时半会儿不能走动。”
沈宴清摇头：“你能走动也不行，忍了这么久，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相信我，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就是很担心我妈的身体，我怕她真像梦里那样，听了传言，等不到回来就……”
“我想早点把毛衣织好，捎到她手里，就是想告诉她，我很好，让她不要担心！”舒秋把内心最深处的忧虑说了出来。
沈宴清心里紧了紧，却听见外面走廊里已经传来护士查房的声音：“这样，我明天一早就去给吴团挂电话，请他来一趟。先睡吧，我去关灯了。”
关灯的那一会儿，舒秋还是有点迷糊，不过等护士量完体温查完房出去，她起来上了个卫生间，人又清醒了过来，索性就没关灯，拿起毛衣开始织。
“是睡不着还是不想睡？”沈宴清看着舒秋问道。
“睡不着，习惯了，你别管我了，你睡你的，我困了自己会睡的。”
“我这会儿也睡不着，你没受伤之前也这样？夜里睡不着觉织毛衣？”
“也没有吧，我学会织毛衣也就这两年的事儿，后来觉得这活儿挺好打发时间的，还能少想点事儿。”
“那原来呢，没学会织毛衣之前，睡不着都怎么打发时间的？”
“你怎么知道我夜里一直睡不着？”
“王医生说你忧思过度，年数不短了。”
舒秋愣了片刻，才看向沈宴清：“你去找过王阿姨？”
“我找她拿药方，她给你开的药，明天应该能做好了，你得按时吃。”
“还有，你心里有事，要跟我说，我知道，你心里藏着的那些事，和别人不好说，和我，就不用藏着了。”
“以后我只要没事，夜里肯定回家陪你，你睡不着，我陪你织毛衣也行。”
舒秋笑着摇头：“这不现实，其实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是孤独的自我，你让我依赖你，其实对我对你都不是好事。”
沈宴清心里酸了酸，这得是捱过多少漫长而孤独的夜晚，才会这么想，毕竟几年前，她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你夜里睡不着，就琢磨这些事儿了？”
“不至于，只是习惯了，就明白了，以前睡不着，我就写歌，我其实写了好多歌，只是有些歌，现在不合适拿出来唱，还有些歌，不适合我唱。”
“等以后有机会，我要把这些歌都发表出来……”舒秋觉得，得开始为自己脑中的曲库铺路了。
沈宴清语气十分笃定：“环境会越来越好的，你肯定可以达成心愿！”
舒秋自然知道环境在向好，在不久的将来，她就能达成所愿，但是她的心愿不仅止如此，因为在此后至少还有几年，文化市场还是很萧条的，那个时候，她得去做点别的。
“如果将来，可以重新上大学了，我一定要去考音乐学院，系统地学习一下作曲。”
她去上学学作曲？她写了那么多歌，轰动全军全国的代表作，光他知道的就有两首，加上这次这三首，他这个外行，都能听出来很厉害，再看那几位专业人士的态度，就知道这又是三首绝佳的作品，沈宴清忽然笑了起来。
“你去学作曲，那老师应该是什么人？什么人敢收你做学生？”
舒秋有些讶然地看向沈宴清：“你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代表作都没有你多的老师，敢收你做学生？”
舒秋失笑：“对我这么有信心？那是因为你对这个行业不了解，其实写歌和系统学习乐理、声乐知识，不是一回事，就跟大学文学教授未必就是著名作家一样。”
“再说我去学校，也未必只是为了学习，我现在的学历，可就是个高中肄业，要是不去学习，我很快就会被淘汰的。”
“果然睡不着，想得多又想得远，但愿王医生开的药，你吃了能睡个囫囵觉，老是缺觉，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你现在是年纪小，等以后就知道了。”
“是是是，你年纪大，你什么都知道，你这个老人家！”
“我很老吗，也就比你大七岁而已。”
“不是八岁吗？”
“是七岁零五个月，一年十二个月，按照四舍五入的原则，比你大七岁，你就嫌我老了？”
“是你自己说的好吧，怎么又把帽子扣我头上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舒秋织着毛衣，沈宴清看着她织毛衣，在这样的深更半夜，舒秋第一次有了一种被陪伴的安宁。
“说起帽子，能用毛线织出帽子吗？”
“干嘛？你要毛线帽子？”
“不是啊，你看你马上就要出院了，你的军帽尺寸肯定不合适，而且也没那么舒适，你头上毕竟有伤，要是戴毛线织的帽子，应该会好一些。”
说到这里，沈宴清忽然坐起来：“要不你教我织毛线，我给你织顶帽子？”
“噗嗤……”舒秋笑出声：“别闹了，也不怕人笑话。”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你给我织毛衣就行，我怎么就不能给你织顶帽子了？有谁规定织毛衣这活儿男人不能干吗？”沈宴清一本正经，继续游说。
“再说了，大半夜的，闲着也是闲着，陪你织毛衣不能光陪不织吧，你要不教，我明天让我妈教，嗯？”
舒秋有些无语：“我没有多余的针了，还有，你要织得不好看，我可不戴！”
“我明天去买，说好了哈，你明天教我，我明天再去百货商店看看，还有什么颜色的毛线，你喜欢什么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