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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伙计看见尤菜过来,警惕地拿着棍子瞧着她。
“切!你说的那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没钱凑什么热闹?滚滚!”说罢,拿着棍子撵尤菜。
说罢,男子从怀里掏出钱袋,倒出一堆铜钱,落在尤菜的手掌里:“这些给你!我正要去找那古叶舟,到时候我会让他去给你男人治伤的!你放心先回去!”
尤菜惊喜交加,紧紧地攥着那些铜钱,咕咚一声跪在雪地里:“大爷!多谢大爷!你要了我吧?你给了钱就要了我吧……”
尤菜转身又磕头,直到那一对男女都没有了影子,这才站起来,躲到没人的小巷子里,哆嗦着开始数手心里的铜钱,一共是二十七文!
“古先生,求你救救我男人啊……”尤菜又要冲过去哀求,却被曾端清一把拦住了:“不用求他!他是铁石心肠!我带你去找汪神医,他才是真正的神医!不是这伪君子能比的!”
尤菜赶紧爬了起来。
那男子已经绕过她身边,带着那女子快步往前走去。
“是我,我是公鹅寨村田二贵家的,我来请古先生看病的。”
尤菜踉跄着走进去,咕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双手攥着那二十七文钱:“先生,我,我就这么点钱了,全都给你,求你救救我家男人,不要让他断了手脚啊……”
尤菜转脸看去,这才发现正是先前送自己钱的那位年轻的江湖侠士。旁边站着的,正是那位跟他一起的一身白衣的女子。
“不许你这么说我们先生……!”宁三妹用力地推了曾端清一个趔趄,怒气勃发,美丽的瞳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沽名钓誉而已!”曾端清冷冷道,“他真要这么好心,那就去给这妇人的丈夫治伤!一文钱不要,把他的伤治好,要是这样,什么都不用说,我就相信他是好人!”
曾端清在一旁冲着古叶舟怒道:“你们这样逼问,人家敢说有吗?还指望不指望你给她丈夫看病了?”
她推门,院子门拴上了,大声叫,里面有人问:“谁啊?”
曾端清转身望着古叶舟:“你听见了吗?你这见死不救的伪君子!”
她的目光开始往街边的商铺瞄,开店卖吃食的大多数已经关门了。她走了很远,才看见了一家小吃店。因为把灾民们抢夺吃食,门口摆放的糕点都用铁丝网的罩子罩着,另外来还有两个伙计手里拿着棍子在门口吆喝,同时防着灾民抢夺吃食。
尤菜赶紧把手掌张开了一下,露出了手心里紧紧攥着的铜钱。那伙计立即就停手了,换了一付笑脸:“这位大嫂原来有钱啊。怎么不早说,你要买多少?”
尤菜呆呆地站在那里,她连还价的勇气都没有了。手里的钱,就算全部花了,也只够买一个黑面窝头的,可是,这些钱还要留着给古先生付诊金救治丈夫手脚的,那这才最紧要的。
一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姓古的!你听见没有!就是这位妇人,请你给他可怜的丈夫治病,你却漫天要价,逼迫人家去街头卖身!为了招引客人,甚至不得不咬破自己的手指头抹嘴和脸。我说你是伪君子!没错吧!”
过了片刻,门打开了,院子里站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古叶舟!
尤菜艰难地站了起来,慢慢地接着往前走。
古叶舟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刚才有一句没说错,南嘉县城里,不是只有我一个郎中,你们说我是伪君子,那就请你们去找真正的君子治她丈夫的伤吧!——不送!”
说罢,转身,背着手进了自己的屋子。宁三妹狠狠瞪了曾端清一眼,娇躯一扭,跟着转身进了屋里。曾飞霞叹了一口气:“你们真的误会先生了!”也跟着进了古叶舟的屋子。
“想买,太贵了。”
这两位,正是稳顺镖局总镖头的儿子曾端清和女儿曾凌梅!
“没少吗?”尤菜问。
“那你自己问!当面问!”宁三妹叉着腰,跟一只护犊的母豹差不多,凶巴巴冲着曾端清吼。
“我帮你出!你放心就是!走吧!”
“说的就是卖价!一文钱都没得少。”
曾端清想不到宁三妹居然为了古叶舟要跟自己拼命一般,不由怔住了,眼中满是痛苦,想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胡说!”站在古叶舟身后不远处的宁三妹抢步上前,冷脸瞧着曾端清:“我们先生可不是这种人,现在正主来了,正好问个明白!”说着,走上前几步,盯着尤菜,道:“二贵家的,我问你,我们先生给你二贵哥治病,可曾开口要过你一文钱?”
尤菜看着铁丝网罩子里的白面馒头,还有黑面窝头,使劲地吞咽着口水,指着看样子最便宜的一个小小的黑面窝头,结结巴巴问:“这个……,多少钱?”
曾端清望向一袭素裙,白绢扎腰的宁三妹,眼神力气变得温柔,常言道,要想俏,一身孝,宁三妹这身孝服,反倒让她平添了几分清雅高洁,更显得楚楚动人,看的曾端清心里酸酸的。他走到尤菜面前:“你先起来!”
“荠菜的二十文!榆树皮的十文!秸秆的八文!”
尤菜默默转身,继续往前走。身后那伙计高声嚷嚷:“大嫂,你今天不买,明天可别后悔!我敢跟你打保票,明天价钱至少要涨到四十文!听见了吗?四十文……!”
这点钱只怕是不够那古先生诊金的,但是,她还是想再去求求看,或许那位好心的大爷出面说情,加上这些钱,古先生就会给丈夫治病的。就能保住丈夫的腿了。
尤菜张皇地望着她,又看看同样阴着脸的古叶舟,忙不迭摇头摆手:“没有!没有!先生没有开口要过一文钱!”
曾端清道:“你不用担心,我替你作主,你照实说,他是不是漫天要价才逼着你出去卖?不用担心,你实说就行,不是只有他一个郎中!他这种虚伪的人,不愿意给你看病,我出钱请郎中给你看!”
她挪动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往前走。她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早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走到古先生他们那个院落。不行,得先买一点吃的,顾不得别的了。
“大嫂子,看样子你也是出来逃荒的,就应该知道,现在方圆千里都在闹饥荒呢!而且,这大雪已经下了四天四夜了!山上没有野菜,这价钱还不得飞涨?便是在下雪前,这黑面窝头就已经卖到十文钱一个了。下了这几天的雪,更是一天一个价!您现在不买,只怕过了今天,便要是涨到四十文甚至五十文钱!那时候你可就要后悔死了!”
榆树皮的就是把榆树皮剥下来,切碎,用碾子碾,再用细磨推,煮熟了,把沉淀的渣子捞起来,捏成一团一团的粑粑。那秸秆的差不多,不同的只是用的是秸秆。这玩意吃了喉咙很难受,比榆树皮的更难以下咽,所以相对要便宜一些。
尤菜充耳不闻,一直往前走。这时,她看见了路边有一些男子蹲在地上,摆地摊买野菜粑粑的。便蹲下了,望着粑粑,说:“多少钱一个?”
“可是,我没那么多钱啊……”
尤菜惊喜交加点点头,说:“古先生虽然嘴上不说要钱,可是他明明能治好我男人的手脚,偏偏故意的刁难,说只能砍断我男人的手脚!要不然,我男人就会死。他都能治好死人,怎么就治不好我丈夫的手脚?他这不是暗着要钱吗?”
“花言巧语伪君子!还不是为了钱?”曾端清没有看宁三妹,冷笑瞧着古叶舟:“多少钱,我给!行了吧?”
“等等!”
尤菜想了想,要是用八文钱买这么一个秸秆粑粑,就只剩下十九文钱了,只怕古先生更不会要。现在,还是先顾一头吧!
“啊?怎么这么贵啊?以前不是卖五文钱一个的吗?”
“三十文!”伙计很不耐烦回答道。
肠胃因为空空如也,开始火辣辣的绞痛,全身没劲,眼冒金星,但是她还是一直坚持走到了古叶舟他们的院子门外。
古叶舟身后的曾飞霞上前道:“曾师兄,你是误会了,古先生这些天一直在给冰雹中受伤的灾民义诊,从来没有要过一文钱,而且,对那些垂危又没有钱的病人,他还免费给药。我这几天都跟他一起的,我亲眼都看见的!”
天啦,这要接十四个客人才能挣到的钱啊。
宁三妹怒道:“我们先生刚才就已经跟你说得清楚,她丈夫的手脚因为在冰天雪地里冻了整整一天一夜,手脚末端都已经变成了黑灰色,都已经坏死了,坏死的东西是不能治好的,这跟先生治尤屠夫的儿子的尸厥不一样,他是假死,不是真的死了,所以才救,要是真的死了,神仙也救不了!更不用说我。先生警告了她,她丈夫已经冻死的手脚,必须截肢,要不然,死了的手脚上的毒邪,会循经而上,会危及他的性命!你怎么就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