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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逃过了彭城之乱,却因报信落得如若境地,韩翊的心在滴血,从小六被捕到他被楚军带离,韩翊的眼神就没离开过他。
然则这些都没有让项羽动丝毫的恻隐之心,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等小六彻底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韩翊的注意力全都收回来的时候,他审问道,
“听说昨前天你回彭城给刘邦报信,助他彻底逃脱?”
韩翊想起陈平的叮嘱,平静地望着上座上的两人,非常痛快地承认了。
项羽没有让底下人对韩翊施刑,但脸上依然淡漠,
“嗯。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被折腾了半天,韩翊已经颇有些疲惫了,此时此刻落到项羽手上,他也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出得了项羽的牢房,该做的,都得做到位才行。
“推出来的。项王你在巨鹿城以少胜多,赢得很漂亮。刘邦和他的五国联军,比起当年章邯和王离率领下的秦军,可差远了。我断定,你会回来,汉王他们会败得很惨。”
韩翊很清楚,即使立场已经明了,自己又处于劣势,不作或者少作对抗才算得上识时务之举,他尽量地把项羽往自己想要的方向上带。
范增看项羽的神情有些缓和,他非常地不乐意,
“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想得到也不算是多么大的本事。可你跑到王宫里让刘邦快逃,就已经是我儿的敌人了。
这些年,我们把襄邑的锦的生意给你,把齐地的纱的生意给你,让韩家从即将彻底没落中缓过气来。天大的恩情,可是你呢,却如此地回报我儿,这就是你老韩家作为世代贵族的风范?”
范增一口一个“我儿”,全然不顾经历了那么多事的项羽已经长大,有自己独立的人格,这样正好落到了韩翊的算计之中,在心中暗暗地为他的失算叫好。
他不卑不亢地回道,
“亚父可还记得,在下最近一次离开彭城前,娶的是梁掌柜的小妾。当时项家的长辈都确认过,那是项王当年失散的亲妹子项颜。虽然彭城经历地惨烈,但是当时现场的人总还有活着的吧?
是亚父你让我把项颜带到栎阳和铃儿一处。如果前几天我不到王宫闹那么一出,请问万一刘邦逃出生天回到栎阳后,我的家小会不会落得跟曹无伤一样的下场?”
韩翊说的项悍全程都有参与,能得项羽信任的人证在场,让范增也担一部分责,至少不能让他太过好过,在项羽心中种下对他不满的种子也好。
项羽看向项悍,项悍没有否认,项羽的眼神很复杂,他再次下令,“带下去!”
话音刚落,却被范增强行压下了,“王上,这不行。彭城还处于动乱中,必须杀鸡儆猴又立威,非如此无以平人心。”
没有人听范增的,项悍亲自押解着韩翊到了天牢甲字号,狱卒打开牢门后,他又亲自把韩翊搡进了牢房,上了锁。
还好,没有受刑,韩翊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沾了项颜的光。
此时的范增,大概也很光火吧,他明知韩翊是刘邦一边的人,还把她嫁给他,项羽长久以来累积起来对他的不满,怕是此时已经到极致了吧?
韩翊望了下四周围,先前还关押着范家众人,此时没了范家人,又没有新的囚犯进来,到处显得空荡荡的,只看到浮尘在为数不多的光柱里上上下下地乱飞。
快到小食时间了,韩翊才在监牢里看到他进天牢后的第一个活人——“米”大家,是他带来了韩翊今天的第一顿钣,他像喂狗一样把食物塞了进来,然后笑着说道,
“韩公子,对不住了。我知道你对人实诚,可是没办法呀,代王、魏王还有赵王他们,都投效项王了,你的那些事,都是他们告诉项王的,跟我没半毛钱的关系。”
韩翊现在身陷囹圄,彭城的羊记还有汉国的间者都没了,他只得向现实低头,只要还没有死,保存体力才是最重要的,二话不说,拿起筷子,端起餐具就吃了起来。
“米”大家却丝毫没有感到尴尬,他接着自说自话,
“我也没办法。常山国没了,我所有的家当和退路都在邯郸那头。你说我除了投靠项王之外还有别的出路吗?所以对不住了。亚父说了,你在彭城的羊记由我接手,还有襄邑和齐国的生意也归我管。
我算是看透了,良心是个好东西,可是良心它能当饭吃还是当衣穿?你以后作了鬼,可别来找我,我已经在彭城西边的棺材铺里给你定了上好的棺材,是杉木的。就是那种诸侯王做黄肠题凑用的那种木头。
以后每年我都会给你上坟,你可得护佑我生意顺利啊。”
“米”大家像个受了刺激的妇人一样叨叨着那些让韩翊作呕的话题,韩翊一句也没有回他,反而像是看表演一样地欣赏着他的一言一行。
这半天,牢里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他算是彻底地见识到比受辱骂更让人窒息的是永寂,至少,“米”大家还算是个带喘气的不是?
讲了一气,“米”大家看情形不对,闭了嘴,收拾了碗筷,正要出去时,韩翊开了口,“小苟他现在在哪?”
“米”大家停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地离开了,韩翊以恢复到到光束里观察尘埃的境地,不过还好,饭没毒,项羽也没对他用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范增却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怒发冲冠,
“竖子!妄图挑拨我儿和我的关系。你也不想想,我心可昭日月,我和我儿的关系岂是你这种人挑拨得了的?”
在濮阳军中时,韩翊曾看到范增对那些有可能对项羽不利的人用的毒辣手段,本来一看到他,韩翊还着了三分的怕。但就在此时,他被气成这样,还没有对自己动刑,韩翊就知道,此时的他不能像以前那样地为所欲为,就先放了十二分的心。
人为刀俎,韩翊此时只是鱼肉而已,即使一定要死,也希望死得痛快些,他没有和范增争口头上的长短,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