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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咎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
这是刘邦对他的评价。
刘邦有陈平、韩信和萧何这些个能耐远超常人的臣子,还有纪信那样的死士护着,而曹咎,只要拿住了他的软肋,他就可以背弃自己的主上。
这是陈平对刘邦的评价的补充说明。
他的话让韩翊惭愧得低下了头。
老实说,韩翊的处境一直很尴尬,游走于楚汉之间,替两国都做着事,而且还是同时的那种,最让人无语的是差不多都是明着在做。
“你不用那么上心。你只是一个商贾,不是朝中的大臣,从来没有谁要求一个商贾一定向弦高看齐。
只要你不存吕不韦之志,哪边都不会把你怎么样。”
陈平像是看出韩翊的窘迫似的,说出了上边的话。
韩翊拒绝了刘邦的封赏,因为他当着很多人的面,禀明了曹咎答应引兵出城的其中一个条件是让韩翊掩埋他的尸首。
刘邦眯着眼睛笑咳了几声,就依了他。
曹咎棺椁及一应丧葬费用,却是从汉国的国库里拨的。而且刘邦还把照料曹氏家小的任务交到了韓家头上。
韩翊也第一次看到了曹咎的家小。
他的妻子,是个身材高挑的妇人,长得与漂亮沾不上边,甚至那快长到耳垂处的阔嘴一笑就让人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和曹咎惦记着她不同,即使知道曹咎是为了她和孩子而死,她也没掉半滴眼泪,
“陈婴,知道吧?王陵,听说过吧?一般有点见识的人一早就看出来了,刘邦才是那个托得住福气的。
早些年我公婆还在时,也看出了苗头,让他赶紧转投明主,甚至拿出了后代的前程来劝他,他都不听。
结果,你看到了吧,现在,他死了。那个叫项羽的,掉脑袋也是迟早的事。”
韩翊看了她一眼,碍于她是曹咎的未亡人,没有说重话,淡淡地应酬了句,
“每月家严会亲自送上米油钱粮还有一应用度。汉王说了,曹将军是义士,不能短了他家小的用度。”
那妇人的神色却依然自若,没有半点羞惭或者悲痛的意思,哪怕装也不装一下,韩翊从心底为曹咎叹息了两声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
“曹咎那未亡人的长相,猛地一看,也确实太吓人了点。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安心地在外闯荡不用为家里分忧。”
苟敬当着已经回到了韓家的项颜的面说着这些。
“可是,大侄子,我的好大儿,咱们就事论事,你我皆为男子,当知道我们都是有爱美之心的。
那个曹咎,他的父母,为了他的前程考虑,为他选了这么一个妇人。好就好在他从此不会太过惦记家里,一心为前程;坏也坏在这。
天底下哪有孩子都有几个了还对自己丈夫没感情的妇人?不用想都知道,她没少受他的冷遇,心冷了,情份就就淡了。
至于说她说的那对公婆,曹咎在时,定是怨极了他们给他配的婚姻,才用毁掉前程的方式来报复。
儒家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别小看了‘齐家’,家事处理不好,是可以让一个盖世英雄折戟沉沙的。”
边说,他还边冲项颜一笑。
这次突破曹咎心底防线的,是项羽与刘邦在荥阳、成皋一线打生打死的,后方彭城的楚王后,却派出了人要取本应在争取之列的韩翊等的人头。
韩翊跟项颜说起过其中的厉害,项颜苦笑一下,没有作声。对于她来说,得到刘邦只要韩翊引出曹咎就放过没上过战场的项家人的承诺就够了。
“小子,这两坛桂花酿,已经在树下埋了有二十年了,你拿了送给陈平去。”
桂花酿,韩翊初到濮阳时,军市令爱喝,陈平爱喝,他也爱喝。
现在如此好酒,让他全都给陈平送去,他还真的很舍不得,留下一坛,正要拆开封口时,却听到韩平的呵斥声,
“竖子!你以为那个曹咎真是看在他家小的份上才让你活命,给你立功的机会的?”
韩翊愕然。
“你刚到城里时,他妻儿家小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城里,汉国这头也拿这事骂阵过。
结果怎样?还是毒打了你一顿,再把你投到死牢?你也不打听一下,凡是被他定了死刑的,有没有一个活口?他可是项羽屠城的急先锋!”
韩翊还是不明白,曹咎最终一投降和陈平有什么关系。
“你在大牢时,陈都尉马上派出了死间,把这些年搜集到的关于王后一家在宫里宫外的做派的证据交到了他手上,尤其是赤狐死后这段时间彭城发生的事。
陈平才是压垮曹咎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人,本事和视野不够不要紧,但是有足够的自知之明,对他人的帮助有足够的认识,对贵人要有足够的敬畏之心,才走得长远!”
苟敬也是一副受教的表情,韩翊这才抱起两个坛子,往牛车处走去。
“诶,别忘了,给我大孙子带上你亲娘做的衣物吃食。
还有一点,我老韩家几百年的家训,如有嫡子,家业传嫡不传庶;如只有庶子,由长子继承!”
韩平在后边急急地追着叮嘱道。
韩翊不知道祖上为何要留下这样的家训,但一个家族能够几百年屹立不倒,有些规矩自有它存在的道理。
自从当年离开洛阳为韩家打拼后,韩翊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他都有点羡慕亲儿子了。
以己心度曹咎的心,韩翊打心眼里觉得,他是爱他的孩子的,不然他对项羽失望已久,又怎会因为进一步的失望而背叛呢?
韩翊也知道,韩平说这话,是因为楚汉之争迟迟望不到头,刘邦给韩家的承诺是等汉国得了天下,他就赐她刘姓,再以郡主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嫁进韩家。
风光是风光,子嗣繁盛才是一个家族传承的关键,那时候如果仓慈因为年龄太大生育太过危险,那他宁愿她平安。
“你爹也只是说说,不用放心上的。要是那次你去蜀中不成功,我们家败了连温饱也不能,日子也照样过。
有些事,得到了固然好,没得到了,也未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韩母送韩翊悄悄地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