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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景钰身披狐裘，神色肃穆地端坐二楼的凭栏边，眉目浓烈，周身笼罩着肃杀之气，同他往日闲散慵懒有如天壤之别。
丹菲顿时翻白眼，“我命大，没死在沙鸣。觉得有何不妥？”
“怎么是你？”崔景钰和刘玉锦同时开口。前者是问丹菲，后者是在问卫佳音。
卫佳音被侍卫扶上了马。在无人看到的时候，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擦去了额角的汗珠。
“锦娘有个姑母在原州，我们便过来寻她。结果她姑母也已经举家躲避战乱了。”
“住手！”
寒风卷着碎雪刮入楼阁。雪花落在桌上。
“后来呢？”崔景钰不耐烦道，“阿江到底怎么样了？”
随从叹气道：“段娘子吉人天相……”
崔景钰眯了眯眼。丹菲从容地看着他。
“突厥人来了！”惊恐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人牙子哆嗦，那些女孩纷纷被吓得哭起来。
“你还在？”丹菲松了口气。
崔景钰当初随着段义云出城杀突厥兵的时候还未有太深的体会，并且以为被围城只是暂时的，援军不日就到。不料一日日等下去，绝望如毒草蔓延。直到亲眼看见舅父中箭而亡，他如遭重锤，猛然醒悟，才深刻认识到，国要破了。
城东春风巷本是城中最繁华的去处，此地酒楼林立，街市繁华。而此刻，商家们纷纷关门避户，带着值钱物什驾车逃去，只留下一片萧索。
“阿江在何处？”崔景钰猛地抓紧了她的胳膊，声色俱厉。
已近午时了，可天色依旧阴沉如黄昏。天空乌云弥补，被狂风席卷着形成巨大的漩涡。
崔景钰深呼吸，良久不语，手轻轻颤抖。
原州城中正是一片兵荒马乱之景。沙鸣被袭的消息已传来，突厥可汗并不满足这点战果，率兵直奔原州而来。原州城驻兵寥寥，如何抵挡突厥兵马？于是城中居民纷纷出逃，整座城市陷入慌乱之中。
崔景钰紧咬了一下牙关，“走！”
崔景钰伸出修长手指，将雪花拂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崔景钰逐一看过去，越看越失望。
崔景钰将视线收回的那一瞬间，眼角扫到有一只手想撩起车帘，却被守车的人用马鞭抽了回去。马车里随即传来女子啼哭声。
狼烟四起，大地满目疮痍。来时还看着繁华的城镇转眼凋零，百姓仓皇出逃。到处是杀戮，死亡，是妻离子散，是背井离乡。
“喂，崔郎。”丹菲沉声唤道，“你们若不走，我同阿锦就先走了。”
侍卫们反应过来，纷纷紧跟着少主跃下了酒楼。
北风呼啸，碎雪如冰箭。
崔景钰带着侍卫走了过来。
“人牙？”崔景钰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大步冲向第一辆马车，刷地将车帘掀起。
崔景钰坐在已人去楼空的泰安楼中，手中端着一杯琥珀酒，目光空远，似乎未将侍从的话听进耳中。
段宁江的冤魂，可又会前来寻她复仇？
刘玉锦刚要开口，被丹菲暗暗扯了一下。
赶车的汉子大惊失色，急忙摸向腰间。手还未碰到刀柄，一道刺骨白光闪过，手背上就被砍出一道血痕。汉子捂手痛叫。崔景钰横腿将他踢倒。
“我们来晚了？”刘玉锦失落道。
那哭声飘入崔景钰耳中。他呼吸一窒，倏然站了起来，随后抓起佩刀，翻身越过凭栏，径直从二楼一跃而下。
惨淡的日光照进车内，里面传出一阵微弱的惊呼声。小小一辆马车，竟然挤了六个女孩子来。她们年纪从十岁到二十来岁不等，各个蓬头垢面。
卫佳音则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躲在崔景钰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袍子，道：“我和家人失散了，钰郎救了我。”
丹菲的目光往卫佳音的手腕上扫去。卫佳音拢着手。
楼外，有马车接二连三而过，都是仓皇出逃的百姓。更有风尘满面、疲惫凄苦的流民拖家带口地路过。
崔景钰一把将卫佳音拉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此时一声军号自远处传来，风起万里，如狼奔虎啸，夹带着森森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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