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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菲不理他，埋头喝粥。
淑娘将红珍的遗物清点了一下，也不过是些不值钱的铜钗珠环。她做主分给了丹菲和云英一些，留个念想。云英不好意思要，淑娘硬塞给了她。
崔景钰立刻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崔景钰狠狠板着脸，转身大步朝宫门走。
丹菲问：“我知道宫中还有几个咱们的人。我何时能和他们接触？”
丹菲想了想，问出一个藏了许久的问题，“在我之前，可有其他人也进过含凉殿？”
丹菲笑了，唤：“喂。”
萍娘将院中患病的宫婢挨个看了一遍，道：“都是你照料得当，她们大部分都在好转。有几个看样子熬不过这两日了，这也是命。那个淑娘体质好，兴许能熬过来，你把心放宽些。”
卫佳音饿得半死，又被他摇得头昏眼花，听他满口都是丹菲如何，心里又妒又气，不禁嘤嘤哭了起来。
淑娘垂泪道：“若没有你们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定是熬不过来的。”
片刻后，有宫婢哭了出来。
“阿江！”云英突然奔了进来，“有人找你！快来！”
丹菲抬眼看他，双目如往昔一般清澈明亮，映着崔景钰带着愤慨和讥讽的面孔。
“你叫我什么？”崔景钰回头怒目。
“当初欺生，是我们不对，你也别介意。经此一事，大家日后就是过命的姊妹了。”
丹菲抹了抹嘴，又讨了一碗粥来，“若没事，我先回去了。有个朋友病才好转，再不吃点东西，就真的要死了。”
萍娘拉着丹菲的手，道：“我早年照顾过得天花的小姑子，自己也病了一场，万幸没有成麻子。大概正因如此，这次才没有染病。”
丹菲朝他微微笑，面孔苍白，却很柔软。
丹菲和萍娘坐在树下的石鼓上，诉说着这些日子的事。
一列侍卫抬着一个个大木桶，走了过来。宫人这才放下心来，继而欢呼了起来。
崔景钰驻足良久，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手掌，握拳。
萍娘感怀一叹，道：“有过的。有一个。只是她资质有限，至今还只是一个女史，得不到皇后信任。又……又因为生了别的心思，让崔四郎和郡王都对她改变了看法，不再重用她了。”
崔景钰道：“没事。刘娘子也没事。大家都没事，就是没你的消息。”
“我在这儿……”
“哦。”丹菲一脸无所谓，“你是在关心我？”
崔景钰默默看了她片刻，忽而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他望着那些排队等着领饭食的宫人，面色十分凝重。
“医院里头一天就死了好几个人，尚宫便封了门，只许进，不许出。我担心里，又没法来找你。每日都会有亡者的名单送来，我都要仔细看一遍。没看到你的名字，这才松了口气。后来听说你们断了粮，又担心你挨饿。幸好崔四郎赶到，解了燃眉之急。如今宫人们都在传诵他的功德呢。”
丹菲听着，忽而双眼发亮，“帝后何时回来？他们缺人伺候？”
“什么别的心思？”
“真的来送饭了？”
“这大明宫的主人，可是将我们丢在这里等死呢。”
丹菲和她都一脸疲惫，面色憔悴苍白，有着说不出的苦来。
淑娘的苦难已过去了，可是对于别的人来说，依旧还生活在煎熬中。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俩人不是都没事么？”丹菲笑了笑，“我就是担心我那阿姊。她胆子又小，身子也没我好，怕会吓得寝食难安。”
“我们得救了！”
萍娘的话没有说错。到了第二日，又有两名重病的宫婢咽了气。万幸淑娘的体温却是渐渐降了下来，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崔景钰沉默。
丹菲抬头看他。从这么近的距离看，崔景钰状态也很不好。他面颊削瘦，下巴上有刮得青青的胡渣，双眼充满血丝，眼下青影浓重。
“你这是做什么？太把我们当外人了。”
萍娘是知道丹菲进宫的目的的，这么一想，也确实觉得是个好机会。
“我不会得天花，正好能服侍皇后。”丹菲一条条数给她听，“我也算机敏伶俐，又能吃苦耐劳，什么活都能做。说起来又是崔景钰的表妹，背景清白。阿姊，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你已尽力了，你救了我们。”丹菲轻声道，“崔景钰，我同你的救命之恩，这下倒是扯平了。”
云英红了眼圈。
丹菲咬了咬唇，“我可以去呀。”
这样一来，红珍的事便瞒不住了。
崔景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似是而非的笑声，“不过送点饭食罢了。”
“说是阿姊，觉得你倒像是年长的那个。”萍娘取笑。
“至少我终于可以出宫了。”淑娘笑道，“我十二岁入宫，至今已有八年。本以为要熬到白头的呢。宫婢出宫，都会得一笔钱，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况且仗着宫婢的身份，纵使丑些，也比寻常村姑要好嫁。”
萍娘道：“这需要郡王和崔郎做决定。不过你若能顺利挤进含凉殿，正是他们所望，他们必定会让咱们都配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