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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菲沉默片刻，“请节哀。”
太子被废，其家眷都被贬为庶人，皇孙和小郡主自然不例外。不过比起惨死的太子妃，这些人至少能在封地上安稳度日，衣食有保证。至于将来韦皇后是否会再看皇孙不顺眼，动了杀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崔景钰应声出列。如今武三思命丧太子刀下，宗楚客和纪处讷负责宫外，便由他跟在圣人身边，处理急事。
丹菲抬头看他，“你和郡王，现在满意了么？”
说罢低泣着，扶着婢女的手，随着队伍走了。
“好。”崔景钰道。
风卷着雨扑进廊下。崔景钰抬起袖子为丹菲挡住，拉着她后退了两步。两人的手不经意地碰了一下，都感觉到对方冰冷的温度。
她的梦杂乱无章，充斥着刀光血影和惨叫哭喊，令人毛骨悚然。她睡得极不踏实，外面一有动静，她就立刻醒了过来。
等到宫中诸事安稳下来后，天色已近晚。圣上苏醒过来，下旨宽待太子的剩下的女眷和子女，令他们离开长安去封地。
丹菲漠然扫她一眼，“我知道，是李碧苒。”
太子被废，谯王失宠，如今圣上膝下，也只有这个年幼怯懦的小儿子了。可这么一个孱弱的样子，落到韦皇后手中，注定只能做一个傀儡罢了。
圣人抚胸叹道：“太子有什么不满，为何不说？为何径直就要逼宫？”
太子妃浑身发抖，紧握拳道：“太子也是被逼得没有法子了……”
“你……”卫佳音迟疑着，“你不想知道，我当初是奉了谁的命来对付你吗？”
可韦皇后根本不听他的话。数名内侍如狼虎一般扑向杨氏，抓住她的双手，将一条白绫缠在她的脖子上。杨氏拼命挣扎，声音却被堵住，顷刻间面孔憋成了紫红色。
太子妃搂过儿子，朝圣人大喊：“父皇！太子冤枉呀！皇后和安乐公主待他如奴仆，武三思、上官婕妤三番五次作弄羞辱他，他尊严扫地，颜面无存，整日只有饮酒消愁。您非但不庇护他，还任由他们欺凌他！现在皇后为了让安乐公主做皇太女，使劲手腕要废他。生死存亡之际，太子他能不发作吗？他做的这一切，都是被你们生生逼出来的！”
若是男孩，讲不定会养不大。这话丹菲没说，但是卫佳音也心知肚明。
太子妃顶着一脸血，疯狂大笑，“人都杀到跟前了，再不反抗，便连个牲口都不如！我纵使不支持太子逼宫。然而如今看来，与其等皇后你下杀手，倒不如我们拼命一搏。横竖我们这一房在你眼中，早就是死人了！韦氏，你迫害皇嗣、惑乱朝纲，你会有报应的——”
圣上不禁捂脸落泪。
丹菲将哭晕过去的皇孙抱起来，交到女史手中。
圣上目睹惨剧，惊骇得浑身颤抖，捂着胸口不停喘息。
太子妃杨氏忽然发出咯咯笑声，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皇孙发出凄厉的尖叫，挣脱了宫人的手，向母亲扑过去。
“你说呢？”丹菲反问，“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你好好保重自己吧。希望你这孩子，是个女儿。”
崔景钰顿了片刻，目光朝圣上望去。圣上疲惫地点了点头。
“娘子。”小宫婢慌张道，“太子死了！”
怀中孩子疯了一般挣扎。丹菲有伤在身，被他弄得伤口裂开，血渗了出来。
崔景钰死死咬牙站着，使出浑身的力气，才保持住漠然冷酷的面色。
圣上也不禁道：“太子忤逆，太子妃有不查之罪，兴许真的不知呢。”
“恶奴！妖妇！”皇孙在内侍手中拼命挣扎，大喊大骂，“你们放开我！放了我阿娘！我要杀了你！黑心烂肺的妖妇！你害我耶娘，我要杀了你！”
早不晕，晚不闹，偏偏等人死了，才动起来。先前韦皇后下令杀人时，你怎么不出来喝止？既不想约束妻子，又想做好人，哪里有那么容易？
匣中，太子的头颅满是血迹和尘土，双目紧闭，但是眼皮上各有一枚血指纹。想必是斩他首的武将事后为他合的眼。
卫佳音哭道：“这便是段宁江的诅咒？”
“我看你应当知道他如今在何处吧？”上官婉儿道。
“如今，你可以把名单全部给我了吧？”
“真是教养出来的好孙子！”韦皇后恼怒大喝，“教出这等儿孙，还不如养一条狗！”
宫人胆小，都不敢碰那个匣子。崔景钰得韦皇后暗示，面色阴沉地走上前，掀开了匣盖。
“住口！”柴尚宫大喝。
崔景钰走出大殿，无声地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眺望着雨幕下的大明宫。
圣人哆嗦得说不出话来。上官婉儿急忙给他拍背。
皇孙终于挣扎脱力，在丹菲怀中嚎啕大哭起来。杨氏在儿子的哭声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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