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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是在催促你。”段义云这个铁血战场上拼杀下来的武将，果敢决断，如今像个稚嫩的少年一样局促起来。他英俊的面孔微微涨红，双手不安地交握着，唯独凝视着丹菲的目光炽热而坚定，如白日绚丽阳光。
深秋的山风卷着汤池上空的水汽在宫殿群里四处游荡，宫人的发丝、衣袖总是微微濡湿。浑身都黏黏的，沉沉的，像是双足浸在泥潭里，一点一点，往下沉去。
段义云朝她笑得温柔，充满宠溺和爱护，也充满了志在必得的意气。
再也没有什么事，能隔在他们之间！
“他的伤一好，就会完婚。到时调令就会下来。”段义云道，“郡王为了这一封调令，可花了不少功夫。”
也许她如今对段义云的情谊不再像当年那么炽热而无畏，但是他对她依旧是极其特殊的存在。段义云是无法被取代的。他比六七分要好上许多，足有八九分呢。
“他将要去哪里？”
“你有什么打算？”崔景钰冷静道，“你打算怎么将她弄出宫？”
“云郎可去探望了钰郎了？”丹菲同段义云沿着宫中长廊缓缓走着，一边问。
只是段义云终于可以迎娶心上人，这喜悦若不同人分享一下，就怕捂在心里捂得变味了。他从九成宫回来，直奔临淄郡王府，得了通报就直奔进屋，兴奋地宣布道：
段义云朝丹菲走近了一小步，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温柔道：“你如果还没想好，我就再继续等。我等得起。当初征战沙场，九死一生之际，我总忍不住想到你。我那时候想，我若是没能再见你一面就死了，定不会瞑目吧……”
崔景钰低垂眼帘，不见喜悦，也不显愤怒，淡淡道：“若能如此甚好。张老将军保媒，圣人赐婚，倒是不委屈阿菲。若是能以她本名出嫁，才更是圆满完美。”
圣人年纪大了后，天气一冷便觉得难熬。今年白露之后，他便早早地带着韦皇后和几个宠妃去了骊山温泉宫小住。朝臣也都跟着前往，将小朝廷也搬到了那边。
段义云又道：“他本是要我不要告诉你他要离京的事的，怕你多想。”
“恭喜！”李隆基笑道，“曹娘子乃是难得的佳妇。云郎你真是好运气。”
“阿菲，”段义云握住了她的手，“你就是那个我想与之成家，共度一生的女人。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我们会很幸福的。你要相信我。”
丹菲觉得自己坦白在这目光下，所有行踪心迹都无法遮掩。她慌张，下意识想逃，却在内心深处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绝无可能会伤害自己，心又安定了下来，坦然面对这一切。
“这倒是个好法子。”李隆基点头，“景钰你觉得呢？”
丹菲不禁无声一叹，胸口发闷，从骨子里泛起一股乏力。
“那是自然！”
“倒是他想多了。”丹菲已冷静了下来，平和道，“我也知道他一直对自己被困长安觉得很不满。尤其是如今你也战胜回来，他看在眼里，心中必然更加想也出去建立一番功业。”
温泉宫格局小，前庭和后宫隔得不远。韦皇后又喜夜宴，朝臣女眷时常进出宫掖，宫中没有一日不热闹的，夜夜都歌舞灯火到天明。
丹菲惊讶，“那么远？那里不是一直在闹海寇？”
崔景钰低头看着手中酒杯，琥珀色的酒液荡着涟漪。他一笑，将酒一饮而尽。
但他很快就不孤单了。他将会成亲，会有爱他的妻。他们会离开长安这个深渊，远走高飞而去。
宫中美貌女官有几个追求者并不稀奇，但是被正经求婚者却是寥寥无几。运气好的女官，不是放回原籍嫁个乡绅，就是给官员做妾，极少有好运能做诰命夫人的。
这是她当初偷偷爱慕的男人，死而复生而来，回到了她的身边。他如自己当年暗中期盼的那样，竟然也爱慕着她。这简直就是美梦成真，像是上天给她的弥补吗？
“我一直都想成个家。”段义云轻声道，“经历了家破人亡，又身负着血海深仇，让我更加觉得茕茕孑立，需要有人陪伴在身边，支持我继续走下去。如今政局如湍流，我置身其中，更有一种身不由己的彷徨。我想有一个家，一个会在窗口点亮一盏灯，等我回来的家。每当我想到此时，我都会想到你。我也只会想到你。”
“他有意离京外放几年。”段义云低声道。
直到段义云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另一边，丹菲脸颊都还是滚烫的。她深呼吸，抹去了眼角的湿润，摸着脸颊不禁一笑。
丹菲轻轻颤了一下，心中一暖，抬头朝他望去。
“昨日才见过。他的伤已没大碍，你不用担心。”段义云如今领了右龙武军，随驾护卫，日日都能和丹菲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