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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张圈椅中，看着窗外的密密的雨丝不住落下来，潘巧莲低声问道。
可是武家眼前的祸事，却是不可能拖到科举大比的那一天的。
而米友仁却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状况。
在潘巧莲所在的书房里面，此时还坐着个文士打扮，耳鬓插着支铃兰花的男子，便是潘大官人的好友，替潘家质库掌眼的画师李唐，他同时也是教潘孝庵、潘巧莲兄妹绘画的老师。
听见潘巧莲的提问，李唐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而是岔开话题道：“小米来了。”
“不瞒十八，我此来就是想打听他的消息。”
“十八姐你不知道，他的界画堪称当世第一！”米友仁苦笑道，“以我的画技，连临一幅《桑家瓦子图》都做不到啊。”
“晞古兄。”他问，“你可是有个在潘楼街上勾当的画师名叫武好古的？”
李唐刚刚把武好古的摹的《仙女图》收好，书房外面就传来了米友仁的声音。
涟水军相当于县，隶属楚州，军使就相当于县令。米芾虽然是将门出身（他是宋初勋臣米信之后，世代为将，是北宋将门培养出来的杰出大艺术家之一），但是却因为母亲当过宋神宗的乳娘，而恩赐了一个文资官身。不过由于米芾不是进士出身，因而做了三十年文官也只升到了军使。
小米就是米友仁，他和他爹米芾都善于书画，因而被并称为“大小米”。
若是押了店面，一定赎不回了，以后可怎么办呀？
潘巧莲警惕地问：“也是为了《八十七神仙图》么？”
这下潘巧莲也有些着急了，日前还让教自己书画的师父李唐去打听消息。
不过她来铺子里坐着的真正原因，却是要候她那个两小无猜的大武哥哥，也就是武好古。
这座楼高三层，正脸宽达八丈有余的店面属于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潘孝庵潘大官人今天又被唤去军营当值，不在铺子里面，潘巧莲便来这里替哥哥坐镇。
“师父，你说大武哥哥近来在忙些什么？”
“有请。”潘巧莲不冷不热地说。
知客的小厮打着纸伞从门里面冲了出来，到了打头一辆驴车边上，问了一句，然后用宏亮的嗓门吼道：“小米官人里面请。”
他也是个酷爱字画之人，据说他想换取一幅王羲之的真笔字帖被主人拒绝，竟要投水自尽。现在听闻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图》真迹可能落在民间，自然想要据为己有。
然后就看见米友仁用一把纸扇撩开门帘，迈步走了进来。
“那就是在令尊去涟水军前的事了。”潘巧莲说，“有传言说令尊在和刘副都知同游万寿观看《八十七神仙图》时鉴出其为赝品，还推测是武宗元在数十年前用摹本替下了真本……”
潘巧莲愣了愣，“桑……桑家瓦子图？是界画吗？谁画的？”
米友仁和他老子一样，都是书画大家，而且都善于临摹造假。常常向人借回名画描摹，再把真本留下，将摹本还给别人。虽然在文士圈子中，这种做法不仅不是骗，还能显出才华。
难不成这大武哥哥准备悬梁苦读，考个进士出身？
几辆驴车从雨中驶来，宽大坚固的木轮压过积水的街面，溅起水花，哗啦啦地滚动向前，沿着潘楼街向东，走了一段之后便拐上了界身巷，然后在一处高大气派的门脸外停了下来。
如今的北宋，理学尚未兴起，风气还是非常开放的，并没有什么大家闺秀不能见人的道理，况且潘巧莲现在算是半个寡妇。连婚嫁之事，都可以自己做主，何况见人呢？
“做不得画师？”米友仁一愣，“是何缘由？”
“啊？”米友仁顿感莫名其妙，“家父半月前就去涟水军任上了，叫我如何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