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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羽然趴在姬野背后对昌夜做了个鬼脸。
“喂！那么霸道啊？你也是这家的，他也是这家的，你说话就算数啊？”羽然直凑到昌夜面前，她的肌肤在阳光下是奶白的，淡淡的有木香传来，昌夜的脸隐隐有些红，他出来找这个麻烦，大半是为了在墙头上看见这个女孩。
姬野也不管那些砸在身上的松球，“我还想看书。”
“这是我们的家事。”昌夜很不高兴她这么帮姬野说话，他上前一步想把羽然拨到一边去。
车轮碾压地面的吱呀吱呀声吞掉了他的话，驿路烟尘，命运中的第三个人正踏着千里的长路，从草原之国去向下唐的南淮城。
姬野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自己被打落的手。
“没什么了，”羽然说，“你和我去湖边看彩船吧。”
税赋源源不断地流往离国公赢无翳的手中，越州饥荒。
姬野呆呆地看着羽然，好像完全没有反应。
羽然露出戒备的神色，一把打落了昌夜的手，除了很熟悉的人，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别人碰到身体。
姬野还没有坐下，昌夜忽然挥挥手，“撤了。”
姬谦正一身宽松的绨袍，从花架后过，透过满是葡萄藤的格子，迷惑地看着长子。他总觉得长子性格孤戾，一直不乐意教他读书，甚至连武术也不愿他练得太高。可是最近儿子练枪没有以前勤快，却喜欢看书了，每次悄无声息地出去，总从书坊里抱些书回来。
羽然朝天翻了翻白眼，“我不带笨蛋。”
竹鞭一再地抽打在姬野的背上，伴随着姬谦正的喝骂：“你可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养你简直是我姬氏一门的不幸！将来如果我们姬氏亡在我之后，一定是你这个孽子的罪过……”
此时此刻，遥远的中州高原上，沉默的骑军打着豹子的旗帜迤逦前进。
“姬野，”羽然在树下喊他，“去文庙么？今天去文庙吧，那边的铺子在卖好多小东西，都是商会从河络那边运来的，你肯定想都想不到的。”
羽然最后也安静下来，两个人默默地相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羽然有种要哭的冲动。
“你怎么搞的？笨手笨脚的东西！”昌夜的绢裤子上满是吃剩的残汤剩水，大声喊着从桌边跳了起来。
“没有关系，”姬野拨开了羽然摸到他脸上的手，“过几天就好了，你怎么来了？”
大怒的姬谦正足足打了一个时辰，喝令所有人离去，只留下姬野一个人在前厅里。
姬野看着蹦跳的昌夜和惶恐不安的侍女，静悄悄地转身出门，仰头看见了天空瓦蓝的一色，白云中一只鲜艳有如烈火的风筝飘着两条长尾高飞。
“看，看！风筝落下来了！”另一个男孩喊了起来。
姬野愣住了，退了一步。
犹豫了一会，姬野小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只是不小心就说了……”
太傅沉吟良久，苦笑着说：“这话可以流传下去么？”
“不要你拉！”羽然“啪”的一声打落了他的手，她转着眼睛，“你蹲下来。”
羽然忽然踏上一步，在他肩头推了一把，“喂！你是找茬吧？你还说读书，你这样子和街头堵路收钱的有什么不一样？买下了了不起啊？”
敬德帝沉默良久，伸手比刀形，在史官的脖子上虚砍一记，而后负手离去。最后这段话和羽烈王的其他手稿一起被印行，公然陈列在古镜宫的书架上。
女孩子一身淡青色的裙子，摇晃着双腿坐在起伏的树枝上，修长得像一尾青羽的雀儿。她拢着嘴对那些拉着风筝线的孩子大喊，竖起眉毛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
姬谦正皱了皱眉头，心里窝着的一团火又腾了起来。不过他却来不及训斥姬野，国主最近又要取士，姬谦正赶着趁晨猎的时候去拜访公卿。若是能拿到一封荐书，昌夜出仕的事情就易如反掌。姬谦正一直等待的复兴姬氏，也就不再是梦了。
姬野没有再提过那次的窘迫，而后二十年过去有如瞬刹的流水。
“放放风筝还不行啊？”一个男孩也愤愤的。
羽烈王点头，“既然是这样难得的可憎之言，那太傅为我笔录，就在青史上传下去。”
“夜里有点冷，”姬野说，“你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姬野背靠着假山躺在园子里，在树阴下翻了一页过去。他在看书。虽然姬谦正没有直说过，不过书房却只是给昌夜用的。于是姬野半步都没有踏进去过。
男孩蹲了下去。羽然忽然蹦了起来，轻轻地在他肩上一踏。风势一鼓，羽然轻飘飘地被引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追着她青色的裙子在天空上。她起了几乎一丈，高得越过了姬家大宅的墙顶。
羽然恶狠狠地瞪大眼睛，“风筝都放不起来，还不笨蛋？”
“可是……我有点困了，我想去睡觉了。”姬野站了起来。
冷月清风，一片寂静，就像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姬野抱着双腿静静地坐在屋顶上。
“是非公论，史官只取真实而载录，”长史道，“先帝和陛下是亲兄弟，先帝是什么样的人，陛下比臣子们更清楚，这段话的真伪陛下心里知道。臣能活多久？可是史官代代，下笔如刻金铁，不漏言，不妄语，世代家风，不能毁在臣手里。臣不改，陛下杀了臣吧。”
“谁是笨蛋啊？”一个男孩嘟嘟哝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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