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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愕然的间隙，姬野掷出了手中的长枪。二十四斤的重枪带起了呼啸声震慑了对方，围堵在巷口的孩子们一齐趴下，姬野扯着羽然，在其中一个人的背后用力一踏，冲出了巷子口。羽然闻见了浓重的酒味，这些孩子都是喝醉了的。
“你在说什么啊？”羽然大喊。
“东宫禁军的事情，你们最好还是少管，”幽隐的声音在一旁传来，“老老实实做你们的生意！”
“羽然，你真的会飞啊。”他抬头大喊。
孩子们的木刀确实没有给他重创，腰间铁叶留下的反而是最糟糕的，伤口裂开了，正在不断地流血。失血让他眼前变得一团模糊，他觉得身上很冷，只能紧紧地抱住羽然。他并不善于骑马，只觉得剧烈的颠簸像是要把人的灵魂从颅顶晃出来，他还是只能抱住羽然，不让自己摔下去。
“朝闻其道，夕死可也。”
“怎么会到了这里？”
“要求道于太傅，问英雄之事。”
议论着的孩子们也散开了，整个马队悄无声息地逼了上来。这些白日里看着脸上还带稚气的孩子此时却显得格外的阴森，姬野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也许只是侮辱他殴打他，也许这些世家子弟杀一个两个平民的孩子根本就是常事。
他摔倒在地上，孩子们一哄而上，有的用木刀，有的用拳头，有的用脚。武术完全没有了用处，姬野抱着头在人群里闪避，羽然在后面焦急地跳着脚，她几次想冲上去把那些人拉开，可是每一次都被用力推了回来。
“我们宵旰沥血，天驱军团死伤惨重，如今不过得东陆一半国土，吕将军轻骑破关，三月而称雄瀚州草原，所花的功夫，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太傅有什么高见？”年轻男子并未退去。
“别乱动！”羽然也喊着回应，“我只飞过几次，今夜正好是明月律的满月之期，否则那么快地展翼我也没办法。”
“没事……没事的，”姬野在脸上摸了一把，满手的血，“都是皮外伤，我们快走，别给这些无赖追上了。”
“恐惧？主上大军所向披靡，除了三五乱党，四野莫不宾服，太傅为何说恐惧？”
太傅低笑一声，“资质是不同，又能差出多少？所谓无敌的武士，不过力敌百人，纵横十六国的谋士，也有失手的时候。武力和智慧，都不是根本。最后决定英雄的，还是他的心。他为何要凭临绝顶，俯瞰群山，这个心愿是他心中的力量，可敌千军万马。”
“到城外了！这是黟云山的山路，我们一路沿着山路跑上来的，”姬野握紧了枪，“我知道了，这是死路！是他们逼着我们跑这条路的，这匹是战马，会自己逃。”
琴声止息，纱笼中静了片刻。
羽然就跟在他身后跃出了悬崖。急速的坠落中，羽然的身上闪动着银一样的光辉。她的脸色分明带着某种挣扎的痛苦，却奋力地伸过双手，和姬野紧紧地握在一起。
“抢了别人的东西，还问为什么？”骑马的人从巷子里面缓缓地走出。
太师微微愣了一下，恢复了笑容，“太傅渊博如海，后学怎么不信？不过请太傅稍加解释。”
“我不知道，”姬野的声音也带着惊慌，“有什么……有什么不对。”
“斗胆问主上的心愿是什么呢？”
“世上的芸芸众生，多少人都羡慕那些挥斥千军、呼风唤雨的人，但是终究能够成就伟业的，几十年未有一人。为什么呢？”
“我们要飞到哪里去？”
“你没有听见我的话啊？”羽然大喊起来，拼尽了全力，像是一个要苹果的孩子，“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是要送我东西么？那我就要你从这里跳下去！”
“东宫的武士，今天在演武场遇见的，”姬野斜着眼睛看那些孩子，“领头的叫做幽隐，都是些废物。”
“主上的井中鬼魅，又是什么？”
骏马带着两个人箭一样刺进夜色里。
一乘霜青色的骏马载着醉酒的商人从街口转了过来，羽然像是逆水的人看见了稻草，她冲过去不顾一切地扯住了那个人的缰绳，“救人啊，救救他！他们这样会打死他的，他们会打死他的！”
围殴的人群移到了墙边，姬野再想闪避也是枉然，孩子们的拳脚纷乱地落了下去。羽然呆呆地看着，又低头看见地上的一滩乌黑。不只是一滩，一滩又一滩的乌黑延伸着去向墙边。
“谢太傅的教诲。”太师捻灭了灯芯，退出门外。
他被挡住了。羽然忽地冲到了他面前，伸开双臂挡着孩子们。
大燮神武三年夜，天启城的书馆中，帘子开启了，微含笑意的年轻男子手拢着灯火。
随从上来矮身推了羽然一把，羽然摔倒在地。平生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从高高在上的树梢跌落到了尘埃里，无助和凄惶一起涌上心头，她愤怒地指着商人，“要是在宁州的土地上，我会下令把你们都杀了！”
“还有别的路么？”羽然已经听见了急速逼近的马蹄声，正像姬野预料的那样，东宫禁卫们的马紧紧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啊！”羽然惊呼。
“是纯血的羽人皇族，”幽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有他们的羽翼才是带着光芒的。”
“深夜有扰，项太傅恕罪，今日北方火马急报，吕将军攻陷北都城，继续北上。大军所至，诸部闻风归降，牧民奉马乳羔肉相迎。”年轻男子恭恭敬敬地候在门边，像是个传话的小厮。
马忽然咴咴嘶鸣着，整个直立起来了。姬野带着羽然被整个掀下了马背，落地的疼痛让他的精神恢复了几分。他撑起身体一看，赫然发现自己正在悬崖的边上。是那匹骏马的本能才使他们逃脱了噩运。
他推了推羽然，“你别管我，我……不怕的。”
他转身，跳下了悬崖！
“狗东西！让你在我们面前撒野！”还是孩子的声音，对方的出手却是狠准有力的，武器低探下去横敲姬野的膝盖。
“没有。”姬野摇着头，他一步踏在悬崖边，一块碎石被他踢落下去，很久很久之后才传来滚在石头上的声音。一轮圆月照在悬崖顶上，周围连林木都没有，他们无处躲藏，也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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