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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该由我来说?”白毅轻轻地抚摸着那些陶盆。
谢子侯坐在他对面,摇了摇头。
“没有提前的准备,贸然攻城是枉费人命。”古月衣想了想,也是摇头,“这样的事情,我想白大将军是不会做出来的。莫非所谓七日之约,只是疑兵之计,令嬴无翳惊恐不安?”
息衍笑了笑:“开始了啊,白毅,风终究是没有辜负你!”
“将军素来不会刻意对人傲慢,既然也担心费安和冈无畏的不满,为什么却避而不见呢?”
他摘下斗篷的风帽,微微打了个哆嗦。帐外疾风横扫,有如鬼啸,地面已经被冻得铁硬,丝绒的夹衣都挡不住寒冷。帐里却点着炭盆,火生得很大,令人觉得燥热。白毅未穿铠甲坐在桌前,认真地摆弄着一只填满泥土的陶盆。
帐篷帘子忽地掀起,一阵冷风呼啦拉直灌进来。白毅起身,披上那件朴实无华的白色大氅,整理领口,大步走到帘子旁:“亲兵营!预备传令!”
谢子侯追着白毅出帐,随白毅一起站在呼啸的寒风中,风更猛烈了,风向也有了变化,黄昏以来偏西的风转为了北向,吹在身上锐利得有如冷刀割着。白毅看着军帐上的旗帜在风中呼啦啦地招展,似乎随时会被撕裂,微微点头。谢子侯这才明白那时候白毅让他听,真的是有特别的声音,那面旗帜卷动的声音,忽然间就变了。
他神色谦恭,是敦请的样子。
“他们做的是对的。”白毅低低地长叹了一声,“子侯,我请你为我幕府的首座,与其说是看重你的谋略,不如说是看重你的真纯。这个时代,旧的皇帝已经不该再存在了。”
“见不到我,诸位将军很不满意吧?”
谢子侯愣了一下:“大将军忠心爱国,是仁义之军啊,诸侯国中无不敬仰的。”
“那大将军守护皇室那么多年……是为了……”谢子侯勉强说到这里,忽地起身下拜,“若是大将军别有鸿图,子侯是将军从乡野中提拔的人,也只能誓死和大将军一同,但请大将军直言相告,令子侯心安,纵死不悔。”
“不,路仲凯不是一个普通的角色,他背后的势力枝蔓纵横,以你现在的能力,无法挫败他。”白毅摆摆手,凝视着烛火,“不过我也有我的准备。你返国之后去我的书房,在书架板壁的夹缝中有一封我留给你的书信,其中有我对于此事的布置。你或许不能理解其中的一些事,不过你必须一步一步地履行,节奏半点不能出错。这整套谋划环环相扣,你将有一个绝大的机会横空出世,继承我的权力,卫护国主。”
白毅一笑,轻轻拖了拖他的胳膊令他起身:“子侯,你误会我了。我今天忽然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我不知道今夜过去我的死活。决战就要开始了。”
“想不到大将军对于种花也有心得。”
费安眉锋一挑,瞥了息衍一眼。
“一块烂肉,端进来是让我们吃不好晚饭么?”息衍的声音忽地传来。他已经站在了古月衣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挥挥手令仵作退出去。
谢子侯脸色大变:“就在今夜?”
白毅已经打断了他:“记得板壁里的信,不必为我担心。能杀我的人,东陆只怕还不多,即便是离国的狮子!”
白毅微微一愣:“是息衍捎来的秋玫瑰花籽,我已经种了两盆,剩下的种子都在这里,希望天气真的冷下来之前,可以看见它开花。”
“任何人都会有第一次失手。”费安道。
“那时候我和息衍都不曾想到会成为名将,也不曾想到,会有针锋相对的一天。乱世的时局,也逼人太甚了……不得已。”白毅低声叹息,“如今我是一个连盟友都要算计、事事走先一步的人,便只能如此的无趣干瘪。”
楚卫军中帐里,息衍背手立在军营空地中央,望着辕门处飘扬的战旗,忽然运动起来的整个楚卫兵营在他的身边流动,被惊动而出来观望的诸位将军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忽如其来的变化。
诸侯大军的统帅几乎全部在座,只是居中的位置是空的,白毅没有来。费安冷冷的目光透过门口帘子的缝隙看向外面,丝丝秋风透了进来。仅仅几天,殇阳关下便冷了起来,连续几日都下了白霜,有深秋的感觉。冈无畏和古月衣对视,各自摇头,程奎则瞪着息衍,息衍也是摇头微笑。
谢子侯呆坐着看白毅,不知道如何说起。
“是前些天那些闯阵的怪人,留下来的那条断臂。我想着那些人行为怪异,受伤仿佛没有感觉,就捡回了这条断臂用石灰抹了,想带回去和同僚研讨。谁料到,”仵作面有难色,“发生了一件怪事。”
明日便是白毅约定破城的日子,可是白毅这些日子全无动静,谁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冈无畏于是传书请诸位将军一同来向白毅问询,不过只有白毅幕府中的谢子侯出来迎接,说白大将军午后便休息了,至今未醒。将军们议论良久,得不出什么结论,心里焦急,也不悦于白毅的傲气和冷淡,却碍于他的盛名不便发作。程奎咬牙拍着座椅的扶手,瞪圆了眼睛,已经是几次把到嘴边的脏话吞了回去。
“程奎是个直性子的人,他怎么骂,都不要紧,不过是一时口舌之快。我担心的是费安和冈无畏,费安性格阴狠,对我军始终是观望,冈无畏将军却是数十年名将,真的令他觉得我们失礼,怕是不好收场。”白毅淡淡地说道。
他迟疑不语,以他的经验而言,强攻殇阳关无疑需要事先演练配合。以殇阳关城墙高险,登城几乎不可能,水火也都不能奏效,那便只有用犀角冲一类的攻城器械强行撞击城门。那样军士必然暴露在箭雨滚石下,调度调配便是减少死伤的关键。而现在即便立刻排兵布阵,也已经来不及了。
白毅转过头,盯着谢子侯的眼睛:“记住!丝毫都不能出错!你只有唯一的一个机会。”
“你来找白大将军?”息衍喝住了他。他认出那名军士是一名军医统领,也兼仵作。
他转身离去,笑容退却,剩下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双瞳中骤然暴出了一种岁月洗练过的、名刀般的冷厉。
风再次掀起帘子来,一队黑衣的挎刀军校早已经悄无声息地半跪在帐外。白毅微微点头,军校们立刻四散离开。
帐帘掀起,一名白色衣甲的楚卫军士佝偻着背,捧着一只木托盘进来,托盘上覆着白色的麻布。
“那也任由他们。”白毅随口说道。
同一时刻,殇阳关外的楚卫军中帐。
谢子侯大惊失色,这样的话,他断然没有料到会从白毅的嘴里说出来。
“大将军,这是?”谢子侯终于忍不住好奇。
“绝对不会,我大胤朝有史以来,嬴无翳是第一个在帝都建立势力的诸侯,而他仅仅是一个人。我们如今驱走了嬴无翳,可是却有六个诸侯要进入帝都。这就像走了一头狮子,进了六条恶狼。”白毅道,“对于皇室中的明眼人来说,是一头狮子好,还是六条恶狼好,这还难说得很。如果我是皇室中出面安抚的人,势必会在诸侯之间周旋,最好的策略便是联合我国,威慑其余诸侯。”
白毅笑笑,略有一丝疲惫:“子侯,你不懂的。”
“大将军……”谢子侯想要请求随同。
看着谢子侯茫然不解的样子,白毅从炭火下拾起另外两个陶盆放在他面前:“这是前几日种下的,想不到这么快就发芽了。下唐的秋玫瑰,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品种。”
“是狮子统治的那个才会幸福。”白毅代他回答了,“虽然狮子会吃掉它的子民,但是它也会守护它的子民,这些是他的粮食。天下是个偌大的羊群,牧羊的,决不能是羊。”
“殇阳关地势高险,离军赤旅强于步战,守城是他们的强项。”冈无畏摇头,“如果不是预先运筹帷幄,排兵布阵,想要破城,谈何容易。”
白毅长吸一口气:“这就是帝朝的命数了,蔷薇皇帝的威武延续到风炎皇帝,已经是最后的光辉。那光辉灭了,再也无以为继。绵羊统治的国家和狮子统治的国家,哪一个的人民会幸福?”
白毅微微点头:“如果我战死,势必引起国内局面变动。现在我楚卫国中,群臣专权,国主无力统帅。譬如……路仲凯,他是我的政敌,而我在挡他的路,他已经压抑了很久了。”
“看在我和他多年的交谊,这个庄我是一定要帮的。”息衍漫不经心地说。
谢子侯感觉有冰从背脊上滑过似的,浑身一震,单膝跪地行礼:“子侯明白!”
谢子侯点头:“诸侯的虎狼之心,我也有听闻。嬴无翳若是狮子,以恶狼比喻他们,确实也不为过。”
谢子侯掀开帘子,走进了帐篷。
“除非什么?”古月衣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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