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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总管。”
念双满?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不在平城宫内出现了,自从谢太后知道自己被悄无声息地下了数十年的子不活之后,念双满就从她身边消失了。
林陈叶试图寻找念双满的下落,可无一例外的落空,查无可查。只有死人才能消失得如此干净利落,连个尸体都没留下。
林陈叶以为依照谢太后的性子,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绝不会轻饶了他。可现在看来,念双满只是暂时从平城宫离开了一段时间,谢太后留了他一条命。
谢曦带林陈叶去到平章宫的一处偏殿,那里已经有人等候多时。
念双满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静静地看外面花红柳绿,听蝉鸣莺啼。
林陈叶看到这幅画面,突然想起这个画面曾无数次的在他脑海中出现过。
大概四岁的时候,或者更久,在谢太后出现之前,念双满一直静默的陪伴着他,不出声,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待在他的身边守着他。
每次当他午睡醒来,那时不见父皇,母后也不在,床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小内侍。
或给他扇风送凉,或给他哼小曲哄睡,或者什么也不做,看着窗外风景。每到这时林陈叶就会感到心安,打个哈欠又睡过去。
因为他知道,等他醒来的时候念双满还是会在他面前陪着,永远不会离开。
在他的记忆中,念双满的存在一直和他的父皇母后一起出现,贯穿了他没有忧愁,家庭美满的全部时光。
直到谢太后出现了,念双满渐渐站在了谢太后的身后,他带着林陈叶儿时的记忆一起消失在这些年里的深宫岁月中。
听到动静,念双满转过头,看到林陈叶他并不惊讶:“殿下,您来了。”
“这些年,你去哪了?”
“太后将我送回了老家,当时还想着本落叶归根也是不错,没想到苟活至今。”
两个人像之前无数个寻常的午后在聊天,不同的是没了之前的那些算计、猜疑、小心谨慎,只是闲话家常。
“老家?你不是从小进宫的吗,怎么还会有老家?”
“是先皇后给奴婢找到的,”之前先皇后在后宫是一个禁忌,无人敢提起,现在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起他用一生来感念的人,“便是在先皇后逝世的那一年。”
提起先皇后,念双满脸上不再是僵硬的假笑,而是多了一些温柔,对逝去亲人怀念的神色。
“殿下大概不知,奴婢虽是自小进宫,可并不是作为皇宫内侍的人选从民间按规制挑选而来,奴婢是经由先皇后举荐才得以进入后庭。”
林陈叶不知道这件事还有母亲的原因,无论是他的父皇还是母亲,都没有和他说过。
念双满好似知道林陈叶所思所想:“先帝没有对陛下言明,是为了保住我这颗暗棋。先帝在时,太后远没有如今势大,可先帝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后宫之中波涛汹涌,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我藏得越隐蔽,您也就越安全,将来对您的帮助也就越大,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您我和先皇后的安全。”
“至于先皇后,于她而言不过就是随手救了一个人罢了,她甚至没有记住我是谁。”
林陈叶的母亲是一个真正心善的人,无论是她从小生活的环境让她没有见识到人间险恶也好,还是只是一个少女的怜悯之心也好,都切切实实救了念双满,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陛下听说过许村吗?”
林陈叶想了片刻大兖各处州县,还真想到了一个:“是斜边府辖下的一处村落吗?”
林陈叶曾经在该处府衙的奏折中看到过这个名字,“永和五年三月,此地曾出现过一次灾情。三月开春本是大地回暖之际,此地却严寒未退,甚至连月飘雪,土地变硬石无法开垦,当地百姓生计难以维系。”
天灾非人力所能改变,朝廷唯一能做的就是命令当地府县开仓赈灾,另择无主荒地另百姓开垦良田。不过好在这种异象只持续了两个月,此后天气回暖,灾情缓解。
“不,不是的,这个天下不是只有一个许村。”
念双满自从幼时从家乡逃荒出来再没有回去,日渐模糊的印象不妨碍他还记得许村在哪。
“当时的许村,甚至还不属于大兖,细究起来,奴婢的故乡和太后还有些渊源。太后的故国是大兖和南楚之间的胡塔,奴婢的故乡是胡塔最边缘的许村。许村太小了,小到没人在乎他的归属。若是大兖的军队打胜了南楚,那许村便是大兖的,直到下一次南楚的军队打胜了大兖,许村又成了南楚的领土。若是运气好两国之间有一段时间不打仗,胡塔就成了我们的国家,那时候就会派官兵来收赋税。”
“可哪里还有钱上交呢,大兖胜了来一次,南楚胜了又来一次,每一次恨不得将地里新长的嫩草都刮走喂他们的战马。等到实在从我们手里搜刮不出东西的时候,就开始抢人,抓壮丁。有时候一家子两兄弟,这个是大兖那边的,那个是南楚那边的,他们的父亲是胡塔的。”
“村里七老八十老人抓去给他们烧水做饭,打仗的时候丢到阵前祭旗。女人……”
“女人,孩子,更算不得人。我的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他们或许在某位官爷的肚子里团聚了,谁知道呢。”
两国交战,夹在中间的小国腹背受敌,小国的百姓更加民不聊生。可即便如此,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每天一觉醒来都是赚的,庆幸自己又活了一天。
这样的生活,念双满从出生开始过了十年。
“在我十岁那年,两国之间爆发了一场近十年来最大的战争,整个村子都被夷为平地,我们家只有我和弟弟活了下来,他是我仅有的亲人。”
“许村彻底没有了,以往争着来我们村收赋税孝敬的那些官兵,没有一个管我们的,我们成了没有国家没有故乡的孤魂野鬼。可没办法,成了孤魂野鬼只要一天不去地府报道,就得活着,像猪像狗也得活着。村里最大的一个爷爷拎着剩下的人去找出路,他之前听人说过大兖,那里的皇帝可以接纳外来的流民在他的土地上安家,他决定带我们去那。”
“所以你们就跟着他来到了平城?”
此话一出,念双满却沉默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话:“陛下,您想得太简单了。”
“我们只是一群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哪里有能力去到从未去过的大兖。至于平城,更是听都都听过。”
他们只是一群从未离开过自己村子的百姓,要是没有战争,一辈子都只会带着那个连马车都见不到小村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娶妻生子。
可偏偏战争逼得他们背井离乡,要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过,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你是怎么来到平城的?”
依他所言是林陈叶的母亲举荐他进宫,那在此之前他已经到了平城,甚至摸到了皇宫的门槛。
“念双满平淡地说:“被一路卖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