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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戚戚何所迫【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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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官与命妇的注视下,身穿九龙六凤礼服头戴凤冠的孙皇后踏着红毯缓缓步入殿内。

“都别吵了,容哀家细想想!”张太后越发的糊涂起来,她思忖片刻之后目光掠过在场众人最终盯向了若微:“贵妃的意思是说,刚刚赵六指证你,是被慧珠胁迫而所作的伪证?”

“那皇上是今日午后才与哀家谈及此事,哀家也是一时兴起才召你们来对质的。皇后毫不知情,又怎能提前命人拿了他的家人行要挟之举呢?”张太后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若微。

红色宝石穿的红梅金丝镂空珠花在乌黑的发髻中盛开,玲珑剔透的梅花琉璃钗上浑然天成的红色正好雕成了梅花瓣儿,坠着三股红玉珠,就像娇艳欲滴的红梅,美的令人绚目。

张太后与皇上端坐上首,胡皇后带着侍女从外面步入见此情形不由微微有些愣住了,她先是给太后与皇上分别行了礼,然后才开口说道:“这么晚了,母后召儿臣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自胡皇后以下,胡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慧珠、落雪、梅影等人纷纷立于室内,赵六看了又看,连着摇了摇头。

司棋跪在若微面前叩头如捣蒜,她痛哭流泣道:“奴才现在明白了,一步错步步错,奴才不是没有想过回头,可是这天大的罪,奴才不敢呀。就是前天,奴才偷听到贵妃娘娘和皇上的谈话,说是要重新查证西山遇袭铁钉害人一案,明知道不该,可是奴才还是告诉了慧珠。那珠串,珠串也是慧珠让奴才偷来当证物的。”

赵六这才明白过来,他立即跪在若微脚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随即对着张太后说道:“太后,刚刚赵六所说的都是假话。是有人教我说的。早年我是做过铁钉,因为是害人之物,所以小人十分害怕,就带着家人迁到了南直隶境内。可是后来有位金公公找到了小人,问清了实情,又帮小人在城内安了家。三日前小人从铺子里回到家中,才发现高堂老母和家人全都不见了,是她,慧珠,是她逼我在今日的殿审中诬陷贵妃的。”

月华初上,仁寿宫里一片寂静,气氛压抑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时只见云汀带着一名壮汉步入亭中,那人面色黝黑身形魁梧,身上散着一股子难闻的酸臭之气,进得室内立即扑通跪倒在地:“草民赵六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草民赵六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若微!”朱瞻基紧紧搂着她:“你别胡说,前些日子你在月子里,所以才没跟你提,如今刚刚大好千万不能过虑,朕已命人彻查紫烟遇袭一事,你放心,朕一定还你们公道!”

“女客?怎么会是女客?不是胡安吗?”皇上脸色变了又变,出言斥责道。

“如今有祁镇在这仁寿宫里,皇上也跑的勤了。早上请安的时候不是刚刚看过吗?怎么刚过未时皇上又来了?”张太后话里有话透着三分啧怪。

“不知情?”张太后长长叹息一声,“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当初若不把她们姐妹放在一处,没有慧珠的筹谋钻营,善祥也不至于如此糊涂,罢罢罢,各人造业各人偿,由她们去吧。”

胡皇后面色微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慧珠,慧珠冲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

赵六跪着上前移了几步,云汀则从太后手中接过铁钉递给他,他细细看了片刻立即点头称是。

“母后,此事可暂时放下,儿臣还有一事要讲!”朱瞻基从袍袖内拿出一个锦盒,打开盒盖放在案上,“母后请看!”

“当时她虽被人救下躲开了恶犬,可是又碰到林中射来的暗器,救她之人身上中了两处,就是此钉!”朱瞻基细细讲来。

“还有什么事?”张太后听出她言辞闪烁似乎还有事要回,于是索性问道。

“不会!”朱瞻基搂紧了她。

“是有这么档子事,她呀,就是个惹事精!”张太后面上渐渐浮起一丝不悦。

张太后目光紧紧逼视着赵六,只恐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若微弯下腰,她伸手托起司棋梨花带雨满是泪痕的脸,“你家里有事,为何不告诉我?告诉我,我会不管吗?”

“啪啪!”若微双手击掌,突然从仁寿宫花园东角门冲出来一个怪人,手挥着半拉瓷盘残片直奔那几个草人就冲了过去,不偏不倚单单选中那个肚子鼓鼓的草人杀了过去,随即挥动着手里的破瓷片在草人腹部乱切一通儿,一边切还一边高喊:“吃,吃,好吃的!”

朱瞻基站在离她十步以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此时的他心中没有半分的恨,只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他仿佛想起了十多年前在南京皇宫中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洞房里满是耀眼的红,大红的帐子,大红的龙凤对烛,大红的灯笼,大红的礼服……让人厌烦,所以他逃了,以至于没有看清新娘的容颜,他就逃了,一直逃到若微的身边。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

“其实,你可以跟若微共存的!”他说。

朱瞻基将若微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儿,叹息之间低语道:“你呀你,非要如此吗?朕说过,只要以春秋大义‘母凭子贵’就可废了她,何苦还要施计逼她现形,自己劳心费神不说,这身子怕是吃不消。”

张太后不发一语,也没有去接那所谓的罪证,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孙若微与胡善祥,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都称不上良善,谁也算不得无辜。

司棋泪流不止,凄然说道:“娘娘一定会管,可是,可是奴婢不愿意让娘娘和宫里的姐妹都知道奴婢有一个嗜赌成性卖妻卖儿卖女的父亲,当年他卖了我和我娘还不算,如今竟然还要将我小弟弟送去当阉人!”

“你去告诉他,母后只有一句忠告给他!”张太后缓缓说道:“说古往今来哪一个皇上废后没有理由,又有哪一个皇上废后之后在暮年回首时没有后悔过?唐玄宗为武惠妃所惑,诛杀元配皇后,事后常常后悔,并终此一生不再立后。唐高宗为武则天所骗,废除皇后及淑妃,事后也常悲泣哀悼。如果皇上真的想明白了,真的不后悔,也不怕有累圣德,就请自便吧。只是不管立谁为后,皇太子的抚育重任,母后绝不假她人之手!”

他此语一出,胡皇后立即泪眼婆娑,泣不成声,“母后,母后,儿臣真是冤枉呀!”

赵六立即伏在地上,不敢言语了。

“你只管照直说!”太后和颜道,“不管是谁,哀家都能保你平安!”

“安心?”张太后笑了:“放在母后宫里,她还有什么不安心的。祁镇不仅是她的亲儿子,也是母后的亲孙子。母后不会让祁镇有一丁点儿闪失的,你让她放心好了。若是身子真的大好了就早点儿搬回长乐宫,老待在你的乾清宫里算怎么回事?”

她的头始终没有抬起,似乎隐约之间听到朱瞻基一声轻叹,然后迈着沉甸甸的步子渐渐走远。当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面上没有泪,没有悲,只有一片祥和与端庄。

“你血口喷人!”慧珠立即大呼冤枉。

朱瞻基迟疑了良久,才将奏折和金印接了过来,“你,身子不好,从今以后退居长安宫,赐号‘静慈仙师’,专心事佛吧!”

当若微刚刚踏入殿中,赵六立即指着她道:“是她,就是她!”

“没事,孩子,娘没事!是贵妃派人把娘救出来的。”老妪指着赵六说道:“痴儿呀,你千万不要为了保住你老娘的性命就去陷害无辜、助纣为虐!”

“吱咛”大门仿佛被人推开,一个身影由远及近。

三日后,仁寿宫慈荫楼东暖阁内,朱瞻基坐在西墙下的花梨藤心扶手椅上,探着身子看着黄龙绣帐内睡在明黄色锦褥铺就的小床里的皇子,他刚要伸手去摸那白白胖胖的小脸,却被从侧面伸出来的裹在织锦凤袖里的手挡下了。

若微重新落座,点了点头:“母后明察!”

她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剪刀,所有人都不改上前相阻。

晨阳初现,金光布满室内。

“别摸,刚从外面进来,当心冰着他!”出手相拦的正是张太后,两旁侍女立即在小床边上抬了一把花梨四出头官帽椅,又特意放了厚厚的棉垫子,张太后坐在上面侧着身子低头看着孙子,脸上是一幅有孙万事足的安心与满足。

“湘汀,以后这屋里不要用红,吩咐下去,长乐宫里的摆设也都换了吧”!朱瞻基此时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惊如病兔的若微。

张太后指了指左手的椅子:“先坐下吧,一会儿人到齐了,皇上要当着母后的面,断一桩陈年旧案!”

“母后,儿臣来是想问问母后,贵妃的身子也大好了,这孩子从落地到现在她都还没看过一眼,儿臣想抱过去让她看看,也好让她安心!”朱瞻基打量着张太后的神色缓缓说道。

“先放着吧!”若微面上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乌黑的长发被巧手的司音挽成一个幽雅的流云髻,司棋从妆匣内拿起一支衔着明珠的金凤钗,若微摇了摇头,司棋在妆匣内捡来选去,刚刚拿起碧玉簪,就听身后的湘汀说道:“这个太过素净了,还是选那只梅花琉璃钗吧。”

“母后真是圣德!”胡皇后以袖掩面轻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