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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儿撇了撇嘴，“你连棒槌成精都见过，不知道那怪物是什么？”
崖儿绕过他，点上了蜡烛，“没摸清底细贸然出手，万一打不过它怎么办？”
胡不言有点尴尬，为了挽回颜面，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开始高深地揣测：“没准是个猴子精，也可能是个猩猩精。”
掌柜望了她一眼，“同我这小店不相干。老朽是好意提醒，还是那句话，客官吃好睡好，其他的不用管。”
掌柜是个有脾气的人，拉着脸转身道：“客官既然要换客栈，那就请下楼结账。不过就算你换了客栈，也还是如此，别家掌柜嘱咐的照例是这几句，恐怕还要加上一句，‘若出了什么意外，皆与本店无关’。”
接下来的两天长渊开始治丧，灵堂设在议事的正堂，据说这是早前的规矩，是给德高望重的长老最后的哀荣。
崖儿牵了下唇角，“掌门就算了，反正我祖父和爹爹都不在了，长渊这几年也被糟蹋得不成了样子，这门派存不存在都不重要。我还有我的事要做，杀尽欺负我至亲的狗，接下来就是五大门派，直至攻上众帝之台。”
她皱了皱眉，没有声源就不好追查。静候半天，那声音如滴水入海，消失得干干净净，没有办法，看来今晚只好放弃了。
她的双眼在灯下熠熠生辉，也许是因为自信，也许是因为仇恨。反正她怎么决定，胡不言就怎么支持，他举了举拳，“好！那我们就攻上众帝之台，干翻厉无咎，当上武林盟主，迎娶琅嬛仙君！”
崖儿同他碰杯，一饮而尽。
崖儿轻舒一口气，关上了窗，转身便看见胡不言那张大脸杵在面前，呆滞着两眼问：“你怎么不追？”
可是影子一样寸步不离的随从这次没有应他，他心里骤跳起来，马车还在继续前行，但他到这刻才发现，外面的脚步声不知何时都消失了。他开始后悔，不应该乘车的。又唤了声隐元，抬手摘下了长剑。
胡不言说简单，“用不着乔装混进去，等夜深人静的时候看我的，我带上蒙汗药，把整个门派都药倒。到时候你大大方方进门，宰了那群王八蛋，自己做长渊的掌门。”
胡不言大惊：“不能开窗户，你忘了那个店主的忠告了？”
“话又说回来，连死两位长老，究竟是谁做下的？难道岳家还有后？我曾听当初追进雪域的人说起，柳绛年把孩子生下来了，要是没冻死在雪域，现在也二十多了吧……”
“我把上房每间屋子都查看了一遍，根本没人，想去找岳海潮的小妾使使杀手锏，可他连个女人都没有，这厮除了养兽，就没有点高雅爱好？”
崖儿被他一通胡说逗得发笑，笑过之后愈发坚定了，当初推举岳海潮的那几位长老，一个都不能放过，明天开始逐个击破。爹娘赶赴烟雨洲之后，时任掌门的祖父被他们暗算围攻，那位使着化骨掌的家老，在掌门中毒后打碎他的脊椎，封了他的穴道。曾经的生死兄弟，最后为什么变成这样？仅仅因为掌门过于正直，损害了大家的利益。
外面阳光正好，窗下一张榻，榻上躺着悠闲度日的老人，隔窗一池碧莲，开得分外妖娆。
“每晚都如此么？”她笑了笑，“只有你这店子听得见，还是满城都听得见？这么闹法，我怕是要换客栈了，夜里实在睡不好。”
崖儿也不急，还剩三位长老，她抽了个空，把其中一位连人带马执行了腰斩。
两位长老接连出事，长渊弟子开始陷入恐慌。城里风声鹤唳，一队队人马在大街小巷穿行巡逻，还有闯进客栈，公然叫嚣盘问住客的。
她没有等到晚上，趁着他午睡的当口，潜进了他的卧房。
垂帘下的缝隙恰好能看见那把扇子，他瞪着眼，一片绛红的裙角翩然而至，云头绣鞋踩在扇子上，他听见扇骨发出折断的声音，还有自己颤抖的语调：“外面是谁！”
门上发出轻微的响动，注意力都集中在别处时，难免吓一跳。
习武之人到了老年，那身功夫大概只用来强身健体了，连有人到了榻前都没有察觉。崖儿在鼾声震天里屈起两手的食指，狠狠对击他的太阳穴，只一下，人的大半机能便都丧失了。但他还可以睁眼，仓惶看向她，却说不出话。
那么人究竟去哪里了？如果不在长渊，应当是另搬了个僻静的地方。她想起昨晚上那个怪物，如果当时追上去，也许能查到他的落脚点。所以客栈掌柜上来送热水时，她便有意打听，“半夜也不知是什么，一声声叫得那么凄厉。原来你这店子不是闹鬼，而是闹妖啊。”
他见她不死心，还打算出言制止，被她一个瞪眼吓得噤了口。于是她在前面推窗，胆小的狐狸躲在她身后，切切叮嘱着“小心啊、当心鬼跳进来”。她嫌他聒噪，往后踹了一脚，直接把他踹开了。
长渊府的厅堂里，坐着幸存的两位长老和帮派骨干，因为查了四五天没有半点头绪，正拍桌砸凳子，火冒三丈。
头一个，便从这位家老开始。
议完事的长老出门，前呼后拥自不必说。辗转于乱世而活到今日，哪个没有经历过血淋淋的现实？到了晚年虽然奢望安度，但生于江湖死于江湖，这是所有人的宿命。
她欲阖窗，就在准备松手的那一瞬，看见对面楼顶上蹲着个影子，身形像人又像猿。照着轮廓来看有丰泽的毛发，被风一吹，甚至翻卷起一片涌动的浪。难辨身份还是其次，最奇异的是那东西有双大眼睛，随着眨眼的频率，间断发出幽幽的蓝光。
锋利的剑首指着他的鼻尖，他小心翼翼让开一点，压着嗓子说：“我就是来问问，你有没有听见哭声？这苍梧城里有冤鬼吧，我害怕。”
她松了口气，打开门，“你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深深吸一口烟，让那团厚重的辛辣在肺里打个滚，再吐出来时，四肢百骸有了短暂的放松。车轮滚滚，他坐在车里沉思，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隔着垂帘喊：“隐元，先去一趟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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