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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映着侧脸，前额、鼻梁、唇，下巴，勾勒出柔和的线条，桌旁的女子看上去更加娴静，略显冷漠，但怎么也和传说中的“鬼”联系不起来，众人细瞧半晌，渐渐地不耐烦，没好气：“赵老大，你是眼花见鬼了吧！”
杨缜愣。
有生以来还没有哪个女人敢当场反驳自己，更没被人这么撵过，杨缜铁青着脸，道一声“打扰”，便拂袖离去。
红凝搁下书卷：“杨公子是在审问我？”
须臾，门外便聚集了一群人，其中十来个执刀拿剑，紧张地朝门内望，却发现红凝仍是气定神闲坐房里看书，对外面的事似乎全无反应，不由都疑惑起来。
这院子分明是无主的，只因对方先来，故打声招呼以示客气，想不到反被无理拒绝，杨缜脸色顿时不太好看：“敢问姑娘可是这里的主人？”
赵兴涨红了面皮，怒：“你们说，哪有姑娘家独自跑到这野外住着的？这儿的人都死光了，她却活得好好的，这也太古怪！生得这么娇滴滴的，不是鬼也必是个妖精，使妖法害人，何不拿下她审问一番！”
门忽然被推开。
红凝警惕，抬眼看，来人正是白天那个姓赵的绿袍护卫。
酒气扑鼻，红凝不动声色退开。
原来众人都围在这边吵闹，早已惊动了房间里的杨缜，此时他已经换了身月白色衣袍，剪裁做工都十分考究，举手抬足间，通身的贵气半点不减。
半晌，喉咙动了两下，赵兴终于用力挤出暗哑的声音：“鬼……有鬼！来人啊！”
红凝这才抬眼瞟他一眼，淡淡道：“如今是他在吵闹，扰了我的清静，杨公子不先责问自己的手下，怎么反倒来问我？”
再糊涂的人都能听出这是拒绝的意思，众人都看向杨缜。
门打开，一个人影骂骂咧咧地从房间出来，摸索着朝茅房的方向走。
红凝想起什么，转脸道：“此地凶险，今夜你们最好当心，万万不可单独行动。”
红凝微笑着打断他：“要我跟你回去？”
“公子，真有妖精？”一个女孩子好奇地想要看，却又不敢上前，只躲在他身后探出头朝门内张望，再配上柔柔的声音，当真是小鸟依人。
事情这么顺利，赵兴大喜，伸臂就去搂她：“既然你肯跟着我，不如我们先……”笑容骤然僵住，脸色逐渐变得白了，眼睛也越睁越大，露出无数恐惧之色，那双伸在半空的手再也落不下去。
杨缜很快恢复平静，拱手：“在下管教不严，代他向姑娘赔罪便是。”不待红凝说话，他接着又轻哼一声，语气略带不屑：“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洁身自好者，是非自然远离，姑娘更应明白这个道理。”话中讽刺之意明显，显然是在暗指她不自重，招人调戏。
经商行走还这么惹眼，岂非明摆着说“我有钱快来抢”？这些随从一看就不似寻常高手，想是京城官宦子弟出门游历办事，不愿泄露身份，假借“经商”的托词罢了。
离角落的茅房还有十来步距离时，那人忽然意识到什么，站住，开始不安。
漆黑的夜，飒飒的风声，使得这句话听上去多了几分神秘，带着些预言与警告的味道，让人潜意识里不敢将它当作玩笑，尽管说话的只是个小姑娘。
那赵兴只朝门内望了一眼，便立即后退，指着红凝颤声道：“她！就是她，她是鬼！”
杨缜紧抿着唇，目中隐约升起怒火。
遇上这种专制独断的人，红凝心知再说下去也没用，索性道：“杨公子定要住下，请便，只是此地十分凶险，凡事须留神。”她有意加重了“凶险”二字。
院子里安静下来，众人不知所措。
没发现异常，两个人强拖过赵兴：“人家姑娘好好的在那儿呢，哪有什么鬼，鬼在哪里？”
红凝就着烛光看书，并不理会。
赵兴不敢言语。
夜帷拉开，没有月亮，风却有点大，吹得墙外树木飒飒作响。
见他言语有挑逗之意，红凝皱眉。
这种话能主动说出来，想是好上手了，赵兴两眼发亮：“我是看姑娘孤苦无依，着实可怜，不如早早寻个归处，拙妻贤惠，只要应了我，将来包你丰衣足食穿金戴银，如何？”
“杨公子的逻辑我却不懂，自家的狗跑出来咬了人，反倒怪别人不走远些？”红凝动手一页页整理书稿，不看他，“蛋有缝无缝，都不是让苍蝇随便叮的，对于那些自以为是的苍蝇，蛋也会主动教训，人间处处有是非，为何要躲？”停了停，她直起身：“我要歇息了，杨公子若无事，还是早些回房去的好。”
男人外面寻欢作乐本不稀奇，杨缜身份特殊，且早已娶妻纳妾，又认定这女子不正经，因此对手下人的无礼不以为然，呵斥：“还不去收拾！”
有人忙上前，将事情经过大略禀报了一遍。
他先是看看众人：“什么事这么吵。”
正在为难之际，一双手悄声无息地从后面伸来，轻轻搂住他的脖子。
修长柔韧的手，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白皙，带着细腻的光泽，完美无暇。
“不敢，”杨缜全无愧疚之色，“或许有些误会，果真是其他人在装神弄鬼，查明真相，对姑娘也有好处。”
凉风卷来。
众人明白他吃了亏，都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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