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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阮自是将这个明月看天竺的那一眼看在眼里,先是有些莫名,随即便明白过来。而后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萧韶为什么会将自己的暗卫送到宣沛身边。然而既是萧韶的人,她也是十足放心的。便跟了明月进了南苑中,穿过前殿,瞧见里头富丽堂皇的摆设,便也心知宣沛如今果然深得圣心,日子过得也十分滋润。稍稍放下心来。明月在在书房前停下来,微笑道:“殿下就在书房里等着王妃。”说罢便退后一步,示意蒋阮一人进去。
“我不害怕。”宣沛反而轻声的安慰他:“我在宫里生活的很好,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也想要帮母妃报仇。我一直以为母妃和前生的母妃不一样,当初母妃在和怡郡主面前帮我解围,我便想着,这一世只要护着母妃安好便是。没有想到……母妃中毒的时候,从锦英王嘴里,我才知道,母妃还是那个母妃。”
他嘴里的话一字一句都如同重锤敲打在蒋阮心上,这些事情没有人会知道的,他没有说谎。便是之前只有一丝的不可置信,如今也尽数飞去。蒋阮不知道心中是喜是悲,只觉得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她大步上前,要伸手去摸宣沛的脸,手却猛然在宣沛面前顿住,一瞬间竟是有些胆怯,第一次有些怀疑道:“你……果真是他?”
他拍了拍蒋阮的背,没有说话。
如今那雪白的宣纸上依旧是那两个名字,而笔迹却与上一世的一模一样,甚至于每一个细节都做的一般无二。眼前的画面和记忆里的场景猛然间重叠在一起,蒋阮一时间竟分不清楚,面前究竟是今夕何夕,或许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而她在现实,亦或是梦中?
“母妃教会沛儿写自己的名字,沛儿将母妃与自己的名字写在一起,以后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宣沛含泪微笑道。
“你呀。”蒋阮忍不住笑了:“何时变得如此滑头。”
萧韶垂眸看向怀中女子,他在院外虽然没有进去,发生什么事情却是一清二楚。知道蒋阮平日里瞧着对待什么事都不上心,实则只是不习惯外露罢了。这几个丫鬟都是一直跟在她身边长大的,人对于扶持相交的伙伴总是付诸十二万分的信任,而最后发现这不过是一场以忠义为名的骗局,她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心中的难过可想而知。
他每每都直截了当的表达跟自己站在一边的立场,蒋阮抬眸看去,青年容颜冷冰秀美,说出的话却有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好似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便一定能做到似的。她微微一笑,暂时压制住了心底的不安,只对萧韶道:“好。”
“母妃,前世今生加起来,我便也有弱冠之年。”宣沛眨了眨眼:“母妃断不能拿看小孩子的眼光看我。因为我本就不是什么小孩子。”他看了一眼蒋阮,忽而笑了:“不过母妃虽然也活了这么长,可模样还是如前生一般美丽。只是不知道萧王爷知道自己的妻子竟是比自己大了如此多的岁数,会不会气的发狂。”
蒋阮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沛儿做的很好,你很聪明。”
蒋阮一怔,当初她教会宣沛写自己和他的名字的时候。宣沛的确也这么说过。如今此话犹在耳边,再从宣沛嘴里说出来,蒋阮终于一把将宣沛搂在怀里:“没错,你是他,你就是沛儿。我怎么没想到,当初我既然活了过来,你也是可能的。沛儿,都怪我不好,我没有早些来找你,若是能早点与你相认便好了,你一个人在宫里,一定很害怕吧。”
所以蒋阮只是微微顿了顿,就头也不回的推门走了进去。
“沛儿,你长大了。”蒋阮微笑道。
宣沛放下手中的笔,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终于抬起头来,瞧见是她,甜甜一笑,道:“母妃,沛儿等你好久啦。”
露珠和锦二的事情到底蒋阮不知道,等连翘回府后,她便带着连翘和天竺进了宫。自从中毒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进宫过。便是懿德太后那里也说不过去,今日便也借着这个机会进宫。蒋阮先去了慈宁宫见过懿德太后,懿德太后这许久没见到蒋阮还觉得有些奇怪,蒋阮只说自己感染了风寒便在王府里休养了十几日。懿德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又拉着她问了一会儿与萧韶夫妻之间相处的还算和睦,蒋阮一一作答。懿德太后对她和萧韶相处平和感到十分满意,大约是也为自己做的这个金玉良缘感到欢喜,便又留了蒋阮用过午膳,只是蒋阮如今既然已经嫁为人妇,成了锦英王妃,自然没有再住在公主殿的规矩。等懿德太后午休的时候,蒋阮便与杨姑姑告别。
“我发现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原以为只是一场梦。”宣沛慢慢道:“后来我发现那不是梦,我改变不了生母已经逝世的事实。恰逢陈贵妃最得宠的几年,宫中稍稍得父皇看重的皇子都莫名其妙的死了。别人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却知道是那母子俩干的好事。”宣沛冷笑一声:“只可惜我那时候还太小,能力也实在太弱,不敢与他们正面抗衡。便装傻充愣,甘心做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上一世一般,至少先能保住一条命。”
蒋阮猛地将他搂在怀里:“好了,不要说了。”她深吸口气:“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这少年眉宇间坚毅,提起宣沛时其中的冷漠与蒋阮如出一辙。蒋阮看着他,心中倏然划过一丝不知是何感觉的怅惘。她道:“那告诉我,今生你又是做了什么?这些年来过的如何?”
话音刚落,露珠终于忍不住,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脸埋在他的衣襟里放声大哭起来。锦二的身子有些僵硬,不知所措的看着抓着他衣裳的露珠。露珠在王府里从来都是一个爱笑的姑娘,笑起来也十分有感染力,好似天大的事情在她这里都没什么大不了一般,如今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伤心的模样。锦二只觉得她哭的自己心都疼了,终于鼓起勇气伸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低声的劝慰起来。
“可这样实在是太慢了,”宣沛喃喃道:“我不能只保命,我还要为母妃和自己报仇。宣沛从来都将自己的筹码放在朝中,我却不想要他过的太顺心。这些年来,我也暗中培养了一部分的人。有些人在朝中,有些人却是在宫外。宣离即使在朝中各处都安插的了人,至少在商铺这一份上,我若想与他使个绊子,却也是易如反掌。”说到这里,宣沛对着蒋阮狡黠一笑:“他要坐稳皇位,便需要源源不断的银子。可银子都笼在我手里,他总归不那么顺利。”
“前生母妃护着我,我却眼睁睁的看着母妃死在我面前毫无办法,”宣沛眼中划过一道冷茫:“今生便由我来守护母妃。若是有人找母妃的麻烦,我便想尽一切办法,也要他付出百千十倍的代价!”
连翘一边烧钱一边微微哽咽道:“白芷,今生我们也算姐妹一场,投个好胎,下辈子别做下人了,就如你说的,便是当个农家小姐也是好的,命运总归掌握在自己手中。”
蒋阮慢慢的朝他走进,那孩子低头写的认真,拿笔的姿势莫名的眼熟,低着头看得见秀气的鼻子和红润的嘴,粉雕玉琢的好似一尊精致的玉雕娃娃。蒋阮默默地看着,一边的光线昏暗中,终是将纸上的字看得清楚了,那竟是四个字。两个名字,一个是蒋阮,一个是宣沛。
她却也没有直接出宫,心中还记着萧韶的话。便直奔了南苑去见宣沛。前生在宫中走动的久,蒋阮也知道南苑在什么地方。只是当初宣沛却是个不得宠的,在养在她身边之前,只住在一个极其偏僻阴森的院子里。如今宣沛在宫中却是地位大不相同,深得皇帝喜爱。皇帝的喜爱或许是一种毒,会将他摆在一种众人看得见位置上,无数的冷箭和暗刀都对准着他。可是同样的,也是一道比什么都有用的护身符,只要皇帝喜爱他,任何朝他放过去的冷箭,其中的威力就要大打折扣了。
诚然,他这话有些想要转移蒋阮注意力,让她心情别那么沉重的意思,但还是令蒋阮心中惊了一惊。宣沛能与她有什么话说,这一生,他们两人几乎毫无瓜葛。可萧韶的意思却是,宣沛主动要找他。当初心中浮起的那个猜想再一次出现在脑海中,蒋阮克制自己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个念头,可总是不自觉地往那边想去。
“他似乎有些话想与你说。”萧韶抿了抿唇:“你也许久未曾进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