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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妙离开裴琅的院子是，却见学堂外的花园里，正站着一个软软白白的团子，瞧见她，眼睛一亮的跑过来，惊喜叫道：“沈家姐姐！”
高阳白了他一眼，凉飕飕道：“定京城都被你吃遍了，你哪天饿着肚子？”说罢又换了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对谢景行道：“放心吧，这里交给我。”
沈妙慢慢的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她安慰道：“不多久就会回来的。”
“爹信你”三个字，差点让沈妙流出泪来。当初她死活都要嫁给傅修宜，沈信其实是尽力阻拦的，直到后来她以死相逼，沈信终于松口。一辈子发号施令的骄傲将军，却是流露出颓然和无奈的神情，道：“既然是你选的良人，爹信你。”
“快？”季羽书有些不解。
……
曾经赫赫威名的大将军却要去守一个边陲小地，别人尚且都觉得不可思议，想来沈信自己更是觉得憋屈。觉得憋屈却要主动上书，分明就是对文惠帝之前的惩罚不满，赌气做的决定嘛。
他压下心中的满腹屈辱，道：“照上头的做，能达到你的要求？”
沈妙：“……”
沈府西院的灯，这也彻夜通明。
季羽书摸了摸鼻子，显出几分兴奋来：“好，谢三哥，这里的厨子做的糕点实在是太难吃了，还是三哥的厨子好，总算不用饿着肚子。”
“流萤姑娘已经安置妥了，”沈妙打断他的话：“她在綉庄过的很好，她的双面绣本就出色，日后做个靠手艺吃饭的绣娘，倒是不错的。也许还能收几个徒弟。”
前生傅修宜和裴琅是一条船上的人，如今她成了最先发觉这匹千里马的伯乐，还给伯乐烙了一个印迹。也让傅修宜尝尝被亲近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
他笑着看向沈妙道：“娇娇既然说是做梦，那梦一定能成真，爹信你。”竟是一点儿也不打算深究其原因了。
沈妙顿时就想到了傅明，心都软了，笑道：“他说的没错，我会回来的。”
“你要走了？”这一回，裴琅没有如往常一般迂回，直截了当的问。
苏明朗就像一个团子一样的滚了过来。
酒楼里说书人将此事讲的是头头是道，说文惠帝在金銮殿上当场就变了脸色，将那折子扔到了沈信脸上，不曾想沈信却还是冥顽不灵，固执的要求退守小春城。皇帝是会容你赌气的人？便是从前有再大的功勋也是白搭，你不是要退守边陲小地吗？好，好得很，那你就去守！
“你！”裴琅气急。沈妙这话分明就是威胁，威胁他若是做不到傅修宜的左膀右臂，就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流萤。流萤本就对当年之事颇有怨气，若是告诉她自己在从中安排，流萤说不定一怒之下会再回宝香楼挂牌。
皇帝的心思是谁人能猜得透的，沈妙说出这话，倒似乎有些意味。罗雪雁顿时就紧张起来，她想的长远，能摸清皇帝心思的人，必然是文惠帝身边的人，会不会是定王？定王和沈妙从前那些事儿到底是穿的沸沸扬扬，罗雪雁最担心的，就是沈妙也被卷入皇子夺嫡的这趟浑水，被人平白做了砝码。
沈妙侧着头看他，苏明朗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坚定，并没有一丝怀疑，她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裴琅的神情变了变，踌躇了一下，才道：“流萤的事……。”
“谢家哥哥说了不出两年，你肯定回来的！”苏明朗雀跃道。
谢景行点头。
“两年。”沈妙道：“两年之内，我必回京。那时候裴先生务必要成为定王殿下手下幕僚，还是最依仗的那种。”
谢景行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唇角泛起淡淡笑容。给沈妙指了条路，本想是让沈家有退路，不过倒没想到这一次沈家的手脚竟然如此之快。昨日才被剥了虎符，今日就上朝请折子退守。沈信是一个求稳的人，能让沈信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做出这种选择，定然是沈妙与他说了什么。
沈信被夺了兵权的事情在定京城才热闹了一日，第二日便又被新的传言覆盖。明齐每日都在发生新奇事儿，这样的场面也不新鲜。不过第二日流传在市井中，大街小巷谈论的，还是沈信的事儿。
于是威武大将军明日即将离京前往小春城的消息整个定京城都知道了。
沈贵和沈万倒是想打听，奈何沈信直接让自己的亲信守在院门口，一个蚊子都飞不进来。想要打听其中说了什么，谈何容易。
一直以来跟在身边出生入死，一手拉扯起来的兵中出了内奸，的确是一件众人都不想看到的事。
今日她所说的这些，一个闺阁女儿是绝对想不出来的。沈信是什么人，虽是粗人，却不代表没脑子，只怕早就看出了她身上的疑点。只是沈信却不说破，就算是说破了，沈妙也不会告诉沈信重生的秘密。或许这就是亲人之间无条件的信任。
裴琅道：“我从未见过你这般狠毒狡诈的女子。”面前的少女没有长幼之分，对他亦不会尊师重道，裴琅甚至会有一种错觉，沈妙每每都是压他一头。她挑衅威胁，似乎还含着某种莫名的怨气，直弄得裴琅有些狼狈。谁能想到，看上去温顺清秀的小姑娘，骨子里却是比深宅妇人还要可怕冷硬的心肠呢？
沈妙被冯安宁的眼泪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平心而论，前生因为她的蠢笨，定京城的贵女们都不愿意与她为伍，今生她自己冷了心肠，也没有刻意想要去招谁喜欢。这冯安宁误打误撞的，倒是能成为她的一个朋友。虽然脾性骄纵了些，到底没什么坏心眼，有时候看着她这般年纪，竟也会让沈妙想到婉瑜。
“不会的。”苏明朗仰起头，信誓旦旦道：“姐姐一定会回来的！”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傲骨，先生学富五车，傲骨铮铮，学生佩服不已。若是别的读书人，学生决计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沈妙抬起头，瞧着裴琅有些愤怒的神情，却是一扬嘴角：“可是，先生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放弃沈家军重拾罗家军，”罗雪雁道：“可沈家军都是精锐，罗家军……”说到自己父亲曾经带的兵，罗雪雁终究是有几分伤感：“怎么比得上沈家军？”
“虽然爹和大哥都觉得姐姐一家离开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爹还说，沈将军这回惹怒了陛下，只怕陛下一辈子都不会召回沈将军了。”苏明朗童言无忌，倒是没有留意自己的话会不会伤到沈妙，只是自顾自的道：“可是谢家哥哥来看大哥的时候，同大哥说沈将军两年之内必然会回京的！”
沈妙点头。
裴琅一怔，软软的指尖搭在他手腕上，不过星点触碰便移了开去，仿佛展翅欲飞的蝴蝶。鬼使神差的，裴琅竟然有一种要挽留的冲动，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清醒过来，捏着袖中那一封书信模样的东西，疑惑的看向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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