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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仿佛被他呵护着的感觉，已经有多久没有体会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青阳子几乎忍不住又要心软了，只是一想到前次自己因为心软做出的导致她此刻就站在这里的那个决定，他的心肠就又硬了起来。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说完之后，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于是不再管她了，转身出了内室，来到外殿，坐上那个他惯常用来修气的坐台，闭目拈诀，慢慢沉息敛气，开始了每晚必修的打坐。
“那今晚先就这样吧。”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睡遍了身下这张云床的角角落落，忽然，窗外的夜空，仿佛掠过一道闪电的白色影子。
那里是一片年深日久的旧殿，几十年没有住过人了，周围荒凉，只用作存放杂物，因为收留她找人，所以广成子安排她暂时落脚在那里。
她还没醒来，依旧趴在那里沉沉睡着，一动不动，圆圆的小脑袋埋在一团圆滚滚白花花的身子中间，模样看起来娇憨又可爱。
他呼吸一滞，等恢复了过来，她已经说完站开了，微微歪着头，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这是怎么了，居然会觉得一条睡着的小雌蛇娇憨可爱？
甄朱不敢再悖逆他的意思，只好低声应了声是，转身朝着殿门走去。
……
青阳子仿佛一阵错愕，默了，半晌，终于开口，语气有些无奈：“这样啊……”
从被他收进衣袖开始，甄朱整个人就彻底地放松了。
他点了点头：“怎样，晚课时有没见到你要找的那个人？”
她走几步，回头看他一下，走几步，回头看他一下，终于走到了大殿门口，最后一次回头，见他依旧立在那里，双手负后，目送自己离开，却没半点的反应。
……
回去的路上，他步伐一如平常那样稳重，却又不经意间多了几分轻悄，仿佛唯恐惊醒了还蜷在他袖中睡着的那条小雌蛇，终于回到了道房，打发走了听风，掩上门后，借着房中灯火，展开衣袖。
甄朱用乞怜的目光望着他，模样可怜极了。
甄朱幻化回了原形，被他收入袖中。他袖中的空间，犹如芥子世界，将她缩为合适的大小，他登台的时候，甄朱就这样被他一并带上了巽风台。
“不过是条蛇而已，她修行太浅，既然害怕，那就容她过上一夜，又有何妨？”
广成子抬头看着夜空，和边上几个同门说着天气，看见青阳子下了经台，忙停止议论，几人迎上了去。
青阳子回过神儿，怔了一怔，迟疑了下，终于还是点头了。
他看向始终定在那里不肯离开的她。
“快要下雨了，你回吧，早些休息。”
当时她一醒来，就感觉到了他步伐中的小心翼翼，仿佛怕走的快了就会惊醒她似的。
甄朱看着他步下坐台，朝着自己缓步走来，宛如被施了定身法，只那样呆呆地坐在门槛上，只剩一颗心脏跳的飞快，几乎就要蹦出喉咙。
她靠近的时候，青阳子又闻到了那种甜甜淡淡的清润气息，和他习惯了的檀息完全不同，若有似无，萦绕鼻端。
心里有一个声音，仿佛对他这样悄悄说了一句。
青阳子沉默了片刻，说道：“不必害怕，雷电化自造物。这里是上境，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甄朱慢慢地转身，轻声恳求：“上君，晚上我能不能留在你这里？”
他不再看她了，就那么举着胳膊站在那里，却又犯起了难，犹豫许久，终于朝她伸手，将她从袖中托出，轻轻地放在了他平常用作睡眠和休息的云床之上。
他忍不住搓了搓指，驱散那种仿佛钻入了肤下的奇异感觉。
青阳子还在考虑怎么把她带进去，既不必被众多弟子发觉，免得乱了经堂秩序，又能让她以最好的角度将每个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甄朱已经一笑，朝他稍稍靠过去了些，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青阳子有些心不在焉，点了点头，在几人恭送之下，转身离去。
她住的地方，是真的冷清，又旧，又大，又空旷，晚上不知道哪里就会有奇怪的声音，仿佛咕噜咕噜，虽然其实什么事也没有，但真的很吓人，而且，她也真的害怕夜雨打雷。
甄朱垂头，片刻后，抬起眼睛，轻声道：“我要是说了实话，上君你会不会生气？”
可是他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将她带回来放他云床上让她继续睡觉的上君了，他的心肠又硬了，开始板着脸赶她了。
只是一只有灵的能幻化色相的畜类而已，又有何妨？
她竟然在他的袖袋里蜷成了肉呼呼的一团，睡的很香，似乎睡了有一会儿了。
“你醒了？”
……
巽风台台高丈许，远超座下的人顶，和台下的众多弟子相对着，藏身在他的袖中，既能看到每一个人，又不会被发现，确实是用来观察的最好一个位置了。
她临走前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总是在他脑海里浮现，还有那双充满了恳求之色的眼睛……
他眉头微微一挑。
似乎快要下雨了。
这极其罕见。
她其实早就已经醒了，在他带她回来的路上。
他说完，迈步从她身边走过，朝着她之前出来的内室走去，跨过那道门槛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转过头。
深夜，整个山中黑漆漆的，夜空不见半点星光，风声阵阵，雷雨大作。
讲经殿虽然够大了，但也不能容纳全部的山中弟子齐聚一堂，于是将授经地点改在了巽风台。到了次日傍晚，晚钟过后，以广成子为首的二代弟子往下，所有人聚集而来，按照份位各自入座，静心敛气，等待上君的到来。
就在此刻，她住的那方向的夜空之上，又一个炸雷落了下来，闪电几乎将半个山头照的瞬间雪白。
他停在了距离她至少一丈开外的地方，脸上是几分疏离的表情，身影被背后的清灯投射过来，笼住了她半边的身子。
“上君千万不要误会。我只要有个过夜的地方就行，门后，槛边，我是蛇，随便哪个角落都可以过夜！我保证绝不敢打扰上君的清修，等天亮了我就走！”
一个大弟子恭恭敬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