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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嫂客气了一句，退了出去。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书房，发现书房的门没关严实，露着一道缝隙，忍不住靠了过去，屏住呼吸，透过那道缝隙，看了进去。
反正她是哑巴，不能说话。
“这么晚了，还会是谁……”
她一笔一划地说。
她坐在床上，发了片刻的呆，慢慢地，忽然有点好奇，想知道他现在睡觉了没有，于是关灯，下了床，轻轻打开门，探头出去。
甄朱有点尴尬，他仿佛一愣，迟疑了下：“你没吃饭？”
她擦了擦眼泪，仰脸望着他：“你这样，我实在不放心。德嫂有些粗心，晚上我留下吧，我照顾你。”
他仿佛迟疑了下：“不必了，我去叫吧，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甄朱决定不再客气，点头。
虽然是间客房, 但内里装饰考究，床柜桌台浴室一应俱全, 甄朱一身的汗, 行李却都还落在饭店房间里，洗澡没有换洗衣物。女佣德嫂给甄朱拿来了一套浅湖色的女学生夏裙, 内外俱全，说原本是做给自己读中学的女儿的, 先借给甄朱穿。
“我今天很累了，什么也记不得。我睡觉了。”
小金花仿佛在掉眼泪，声音哽咽。
徐致深人在书房里，甄朱被德嫂带进去，看到他站在一扇开着的窗户前，背对着她，仿佛陷入了沉思，背影一动不动。
徐致深站在书房中间，宽阔的后背对着门，甄朱看到小金花扑在他的怀里，低声抽泣。
甄朱咬唇，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还是慢慢地下了楼梯，跟随他的脚步，进入了书房。
他微微一笑，放下了纸，夸了一句：“你很不错。”
他指了指书桌边的一张椅子，让她坐下去，拿出钢笔，帮她拧开笔帽，放在她面前的一叠信笺上，说：“当时你是怎么听到的，告诉我。我需要详细经过，越详细越好。”
甄朱站在门口不动。
德嫂急忙跑了过来，自责粗心，领着甄朱走了。
“致深……”
过了一会儿，下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他喊德嫂送小金花出去，德嫂回来，他问：“薛小姐呢？”
他拿起纸，看完，显然并没有怀疑她改动的这个细节，让她再描述下那两个人的样貌，最后说：“你的这个线索很重要。如果再见到那两个人，你能认出来吗？”
过了一会儿，德嫂回来了，看起来并没什么异色，见甄朱抬头望着她，笑眯眯解释说：“是徐先生的女朋友，京津有名的红角，小金花，捧的人那是排队，想看她的戏，票都买不到，她人很好，以前还特意送了我两张票。她刚听说了徐先生今晚的事，不放心，特意过来看他了。”
她这是自找的，原本就不该去偷看的。这下好了，一闭上眼睛，就是小金花抱住他，他温柔地安慰她，还说有空去看她戏的一幕。
甄朱仰头，看了他一眼。
德嫂女儿的个子和她应该差不多，衣服还颇合身，她穿上，看起来就像个涉世不深的女中学生，有着清丽的容貌。甄朱怕他久等了，摸了摸头发，快步出了房间。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没品，但没法子，控制不住。
徐致深一愣，僵在那里，片刻后，走到她的门口，抬手要拍门，手拍上去的那一刻，又停了下来，迟疑着时，门缝下忽然窸窸窣窣，接着，一张纸被推了出来。
他嘴里说着，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回过头，两道目光，扫向门口的方向。
心脏砰砰地跳。
“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很重要。”他说，语气是强调的。
甄朱点了点头。
满满的客套。
……
他走了几步，感觉到她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徐致深没说什么，只是又看了眼甄朱，点了点头，微笑道：“你费心了。”
甄朱向她合掌表谢。德嫂人看起来很和善, 只是大约没想到这么晚了, 甄朱还空了一天的腹，并没问及她吃饭的事, 送来衣服就帮她关门，自己出去了。
她慢慢地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气，回到床上，扑了下去，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脑袋。
徐致深低头，掐了手里香烟，转过身，示意她随意坐，自己也走到书桌后的那张椅子旁，坐了下去。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下去了。
他的声音低沉，那个“嗯”声，拖着浓浓的尾音，让人禁不住地心慌意乱。
“徐先生，薛小姐来了。”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那架通向一楼的菲律宾乌木楼梯旁，双手攀着楼梯的栏杆，努力探身下去，看书房的方向，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道：“你是在找我吗？”
甄朱慢慢地回头，见他双手插在两侧裤兜里，表情似笑非笑，朝着自己慢慢地走了过来。
德嫂捧了空碗进厨房收拾。甄朱犹豫了下，悄悄去往书房的方向。
她又回到了床上，咽了几口唾沫，闭上眼睛正准备再睡觉，忽然听到敲门声，德嫂放轻了的声音传了过来：“薛小姐，睡了吗？”
她根本就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头昏脑涨，终于起了身，拧亮床头灯，看了眼房间里的钟，深夜十二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