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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寓所，因为有女工定期来清洁卫生，所以即便他不在，也一直保持的干干净净。
张效年的腮帮子肿了起来，含再多的清火片也消不下去。
那个是徐致深在北京住所的号码。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
他送她回了石家，一路半句话全无，最后只沉着脸，说了一句：“我去向你上司请个假，就说你不舒服，先休息几天吧。”
这两天，全部的报纸都在痛骂他，她应该也知道了他的事情。
甄朱疲累无比，上了车，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那么她现在在做什么？
石督办拍了下桌，匆匆起身。
徐致深，这个曾被誉为南北双杰之一的曾在护国战争中树立起来的英雄人物，就这样一夜之间，化身成了魔鬼和刽子手，成为千夫所指。几家报纸深挖他和张的关系，痛斥他是张的爪牙，协助张操控国会，愚弄民意，实为不折不扣的民贼。
他沉吟，踱了几步，停下来。
但是电话接通后，和先前一样，一直空响。
谭青麟再次叫住了她，迎着她的目光说道：“徐兄固然很有魅力，但我谭青麟自问条件也并不比他差。我对薛小姐你是一见倾心，至沪上见面之后，回去即便是用魂牵梦萦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津，除了为公，很大原因也是出于你。我没有妻室，身上更无婚约，倘若有幸能够得到薛小姐的垂青，将是我谭某人毕生之幸！”
这些天，他对甄朱原本有些冷淡，在石家碰见，也是爱理不理，像今天这样自己开车来接她，倒是头回。
石经纶扯了扯嘴，不置可否的表情，一口吐掉嘴里叼着折断了的牙签，上来拉住甄朱的手，甩了甩下巴：“走吧，我带你送客去。”
她原本以为, 上次北京使馆区发生的事件，过些天慢慢就会平息下去, 徐致深应该也会如他之前电话里说的那样, 很快就能回天津。但却没有想到，事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在发酵, 这几天的报纸头条，全部都还是当日事件的后续。
“这怎么可能？”石夫人也吓住了。
石经纶瞥了眼甄朱。
“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张效年！他这是要把致深往死里坑吗！”
石经纶直到舞会开始，才终于现了身，打扮的自然是他一贯潇洒倜傥的模样，向甄朱邀了今晚的第一支起舞，只有他两人跳。
没来由的，他的心跳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弹坐起来，拿起了电话。
汽车呼啸着，穿过空旷的，街灯稀落的昏暗街道，车后卷起一阵干燥的尘土。
甄朱摇头：“没。谭先生你多心了。”
今夜她心里最期待见到的那个人，他并没有来。
她挂了电话，呼出一口气，开门的时候，脸上已经露出得体的笑容。
今晚这个场合，他是坐上贵宾。
“这样的局面，对谁最有利，想必就是谁了。”
人情是个绕不过去的槛。拒绝反而刻意。
石夫人选的举办派对的日子, 是在十天之后。她十分重视，和石督办联袂署名, 早早就登报公告了喜得义女的消息, 派对当天的一切细节都由自己亲自敲定, 忙忙碌碌, 喜笑颜开。
甄朱抬眼看向他。
“薛小姐！”
他耸了耸肩，笑道：“那就好。上次沪上一别，我始终记着临走前和薛小姐的那通电话，这次过来，今晚能够再次见到薛小姐，很是高兴。”
他降下了车窗，任冰冷的夜风吹着自己，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而谭青麟二次抵达天津，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就拜访了天津卫的各种人物，风度折人，尤其是石督办，和他两次见面，对他似乎十分欣赏。
因为最近那事闹的厉害，石夫人问了声。
……
甄朱想都没想，下意识地立刻摇头：“不不，请谭先生不要误会，我更担不起谭先生你这样的看待……”
连日无止休的连轴转，此刻忽然放松下来，终究还是感觉到了疲倦，头痛。
谭青麟停在原地，注视着甄朱的背影，忽然叫了她一声，快步来到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呵呵，谭公子还真是有心人啊，她刚成了我妹妹，你这么快就求爱了？”
“这话原本不该我说的，毕竟我没有任何的立场。但我想，我们至少是朋友，对吧，所以，无论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也好，或者，我也不否认，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我想告诉你，徐兄他是张效年的准女婿，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他们有师生之谊，提拔之恩，关系盘根错节，不可能轻易分割清楚的。说实话，如果我预感没错，这一次张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徐兄是绝不可能将自己撇清干系的。”
铺天盖地，几乎全部都是对徐致深的指责和谩骂。当然，也有少部分声音质疑这其中的真实性。但这次事件所引发的整个社会的怒气，已经堆积到了临界，现在忽然有了这样一个破口，言论汹涌而来。
他坐在一张大太师椅上，灯光打在他油光的脑门上，他的眼睛通红，眼泡浮肿，和五十大寿上红光满面的样子比起来，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
……
而众多的宾客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谭青麟了，他也是今晚到场的唯一一位远客。
他已经几天没有回了。
“是我。我现在人在火车站里，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依旧没人。
所谓风水轮流转，上次张效年二度出山，在天津宅邸过五十大寿风光无限的时候，初次露面的谭青麟只身不请而去，当时场面，众人依旧历历在目。
石督办啪的放下报纸，站了起来。
纷纷扰扰，阴差阳错，事情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虽然比自己预计的要提早了许多，但也算是殊途同归——虽然这种结束的方式，并不体面。
他顿了一下，注视着她，目光坦然。
石督办有直隶王的称号，今晚这个为了庆贺喜认义女而举办的派对，场面盛大无比，全天津卫的头面人物，太太小姐，能来的都来齐了。石府里宾客盈门，安排也是中西合璧，老一辈的在东厢的传统宴场，搭起戏台子唱戏，年轻人则另设一个派对舞场，完全西化，极尽喜庆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