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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寂入宫的时候,天已漆黑如墨,酉时不到,皇宫已经响起了爆竹声。只见天空有一道银花划破黑幕,短暂的瞬间让人失神。陆陆续续又有欢笑声、仆人们匆忙走路声、说笑声……因着特殊时节皇上开了恩,只要不是不吉利的话,随大伙儿说去。
程寂知道今儿免不了一顿罚,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心里并没有对皇宫的向往,而那些功名利禄他也不甚关心,而是想起了远在铅州的雪时,是否也能和将士们过一个安稳年,想到了二老在篷州为他和弟弟担心,他心里期盼着雪时早些回来,二人一起与爹娘团聚。
往来的宫人越来越多,到了宴会上,眼尖的曹公公看见程寂就笑眯眯的迎了过来,“程大夫,你来晚喽,皇上可等了好一会才开宴。”
程寂没曾想皇上竟然等自己,心里暗叫不好,经曹公公通传后,映入眼帘的是歌舞升平的场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他先是整理了衣服,然后直直跪在皇上面前。
许久不曾行大礼,程寂显得几分窘迫,大过年不许说不吉利的字眼,想来皇上在今日不会重罚,他也就拉着腔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草民来迟,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这时候不知皇太后因何缘故已经离座,他心里也算叹了口气。太后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每每见了总要训上几顿,左不过就是县主那档子事,只要皇上放过自己,她一会应当没理由再找错处。
原本被她说教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着子虚乌有的事,让人心里不适,他自认为不是冷静的人,生怕一个没忍住就反驳了。他深知太后的性子,越是忤逆越会喋喋不休,只要闭口她便自讨没趣的离开了。
霍毅行看了眼皇后的肚子,笑着说:“看在我未出世的皇儿身上,今日且饶了你,罚酒三杯,一会为朕和皇后助助兴!”
他酒量尚可,三杯酒下肚不觉醉,白净的脸上愣是没见着红晕,反倒让皇后娘娘笑话了,“没见过哪个书生这么能喝,只怕跟姜姑娘练过!”
姜雪时在军中豪气干云,喝酒自然不在话下,惹得程寂一阵发糗,退回到自己席上。
待舞姬一散,程寂起身向霍毅行和丁音姬敬酒:“祝皇上皇后龙凤呈祥,白头偕老,鹿琼一统天下,千秋万代!”
这话说到霍毅行心坎儿里去了,“好一个一统天下,千秋万代,若是多几个像姜将军这样的猛将,定能平四方,扩大疆土!”
这会太后进来,先是看了程寂一眼,破天荒的没有说话,程寂也不奉承了,自有皇亲国戚围着她转。
刚刚有提到助兴,程寂便吩咐宫女拿来五弦琴,预备来一首自创的曲谱,想试试效果。
丫头先是一愣,五弦琴少之又少,恰好宫中就有一把尚不知去处,只是得问孟尚仪。
孟尚仪听说程寂要这把琴,想都没想就去了前殿,朝着陆太后一拜:“太后娘娘,先皇去世后,您经常听五弦琴,今日程大夫要用此琴奏乐,不知可否去您宫里借用?”
陆太后身体好些了,早就忘记这茬,也没让人送回去,只怕在哪个柜子里搁着。
先皇曾经捣腾过五弦琴,可惜天资不足,而司乐竟只会一首古曲,听过几次就腻了,此后这把琴无人问津。
今儿大喜的日子,姜雪时又在前线,该给的面子总是要给的,何况皇上器重他,他也不像追名逐利的俗人。
“去哀家宫里拿吧!”
“是!”
孟尚仪亲自抱着琴来,程寂拨弄了几下琴弦试音,在场的人立马停止了交头接耳,欢声笑语。可惜外边的烟花还在放着,掩盖了琴声,霍毅行不耐烦的吩咐曹公公,“赶紧让他们消停会,朕这耳朵嗡嗡响,不是要被炸聋了。”
曹公公刚出去没一会,外边的人没敢放肆,只剩远处的百姓事不关己的放着,好在不打扰听琴。
好一会这琴声如泉水般缓缓流出,毫无杂质,听者已然飘飘欲仙,心神荡漾,似乎魂魄飞到了九霄云上与仙人共舞。
待一炷香的时辰过后,程寂已经弹奏了两曲,皆是自己所创。
太后到了这季节受寒风会头疼,却在听完后一身轻松,忍不住问他:“你这弹的什么曲子,这般悠扬婉转,分明没几个调,却弹奏了许久,哀家的头都不疼了?”
听闻太后都这么说,霍毅行也忍不住附和问:“程寂,快说说这什么曲,朕也感觉浑身都舒适了!”
程寂笑着站起来回话,“回皇上太后娘娘,这五弦琴作曲本就有一妙处,听说它能治病,每一根弦对应着五行,而五行又对应着人的五脏六腑,草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写了两首曲子,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成效。”
丁皇后也忍不住赞叹他的智慧,“这下好了,以后生病都不用喝那苦味的药了,有程大夫这一曲,甭管什么疑难杂症统统给就地正法了。”
全场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倒不是这曲子多么丝丝入扣,而是的的确确让人如获新生一般。
程寂惭愧,忙解释道:“传言不可当真,凡事也不可凭一而论,草民只是试用,怎敢在贵人面前耍威风,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曲目,说不定只是心理幻想罢了,凡事还得对症治疗啊!”
提到先帝,陆太后就忍不住想起了他,他不会的五弦琴,总算有人会了。要留程寂在宫里,她开不了这个口,日后再向皇帝说说便是。
宴会又一如既往的热闹,角落里的莫灯彩随萧家一同出席,说明俩人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可当她的目光望向程寂的时候,便移不开了,心也跳得忽快忽慢。
不由得想起郡主给她出的主意,只要萧决意外殁了,她既可保全自己,又能重选夫婿,为何要委身于一个傻子?
她的丈夫本应是程寂的,本不该是这种结果的,她一直在想着过去的事。慢慢的又恨起了程夜,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迷恋他,而是心有不甘,即使程夜死在牢狱,她似乎也能接受。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心从没为一个人这样痴狂过,只想把程寂占为己有。周华云借刀杀人也好,为了报复程寂也罢,她若不一试,又怎会知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