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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进入峡谷口不久,少年就缘山壁下到峡谷底部。首乘铜车的御者还是去年经过此地的巫成,少年从裂出无数细纹的山岩后面走出来,正要跟他们说明来意,只见一道鞭影抽来,头微偏忙将怒抽来的鞭梢让开。
罗长老不为素鸣戈的无礼恼怒,琴石却微微变色:“衍天质尚可,可总归是个下民仆役,性格又暴躁,素鸣苦修在他身上花的精力太多了。”
素鸣戈拾阶而上,透过映颜花茂密枝叶的空隙,看见坐在昆仑荆树冠上的衍。只觉得他的目光似乎遗落在远方,轻轻咳了一声;衍赶紧爬下来,身子藏在昆仑荆之后,免得让素鸣戈看见背后的碎衣与鞭伤。
此地的经院应是中陆最西边的一处摩诃经院,位于燕云荒原的西部缘燕云山的山腹之中。少年是经院里的役仆,在经院里生活了十五年。
苦修素鸣戈流徙燕云,行经此地的摩诃经院,在经院的门廊下拾起当时还只有三岁的少年。素鸣戈抱着弃子进入经院的那年寒秋,三百年树龄的映颜花首次绽放出无数的浅蓝色花朵,素鸣戈于是为那名弃子取名为衍。
经院位于燕云荒原的腹地,这柄洗月刀不知割断多少试图闯进经院的荒兽的咽喉。一臂长的刀身,在冷月的清辉之中,青森锐利的刀刃泛着冰冷无情的光泽。
少年衍稍稍平静内心激烈的情绪,顾不得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翻身攀上山壁,抄近路赶回经院。
身子一退,将冲力御开,将气盾反拧,将魔羯的头颅往下压了半寸高度,右手收力,魔羯猛一抬头,少年却借着一闪而过的空隙,用右手骨刃划破魔羯的喉管。
经院门前的弃子,是没有姓氏的人,与那些奴隶、执贱役者、流民一样,都是这片大陆上最低等的下民。
“差点让这个贱民冲撞了大人。”
罗长老的目光落在素鸣戈腰间的洗月刀上。
看着素鸣戈长跪欲起,左手按在腰间洗月刀上,想起素鸣戈昔时在下资城的传闻,琴石气势稍敛,术士与密罗武者面对面争执,总算不上理智的行为,身子微微后抑,眼角余光却看着罗长老,希望他能出声指责素鸣戈。
少年夹起魔羯皮肉,飞快的在荒石嶙峋的山壁行走,走到山腰的一处石穴,将魔羯皮肉望去一塞,揭开旁边的一处石块,从地缝里掏出几枚色泽各异的晶核来。从色泽深浅上去看,这晶核都是从岁月久远的荒兽头颅里掏出来的。
苦修素鸣戈像一个宽厚仁慈的父亲,每在他劳役之后,传授他经文、武技,给予他父亲般的关怀。
素鸣戈从未看到过一人在武技上有衍这样的天赋。想想自己第一次凝出气盾时是多大年龄,十六岁。十六岁的素鸣戈催运丹力凝出密罗武士的中级技:青罗气盾,父亲奔走相告族人:素鸣家出了一个可以让家族扬眉吐气的人物。
渎神者的后裔,也常被称作渎神之民,被放逐到黑砾原,与黑砾原里的荒兽一样,都是神裔之族羲人的狩猎对象。虽然也有商队会在羲人的默许下,翻越燕云山,进入黑砾原与残存的放逐者交易,但是商队多走南边的放逐之路,巫氏车队偏偏要在这处处藏着凶险的荒原里绕上一个大弯进入黑砾原,真是奇怪。
“衍,有客来访,长老在观澜殿召集众人,你退下去吧,免得又挨训斥。”
月光下,巫氏车正穿过峡谷,往经院驶来。十八乘精铜铸成、由银角风马拖拽的巨大铜车闪耀着绚丽的光晕,仿佛浑浊的布列楚河折射的水光。
师楚将鞭子收回,见少年竟能忍住痛,眉头微微皱了皱:“经院里的仆役,低贱的下民,大概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待久了,不知规矩,冒失失就冲了出来。”
燕云已是青岚帝国的极西之地,再往西,翻过挺拔崔巍的燕云山脉就是渎神之地黑砾原。黑砾原是比燕云荒原还要荒凉凶险的地方,栖息着生性更加残暴、力量更加强横的荒兽,也是神裔之族羲人的游牧之所。
罗长老有时也不知庞大的杀意是素鸣戈身上透出来,还是这柄洗月刀本身就有着强烈的杀戮意识。
少年小声嘀咕:“可不能怨我,只怪经院对下人太苛刻,伙食太难入口。”脚下步子未停,移向那只魔羯。就在魔羯前冲的瞬间,左手爆出一团青色的光芒,在魔羯将那只断角顶上自己的身子之前,撑出一面气盾。
此时的衍,已掌握密罗武士的三阶技能:凝气甲,一种将气盾化为无数密集的鳞片防护周身的技能。
巫成左手坐着一名中年武者,见少年竟能躲开他的鞭子,将鞭梢挽在手上,睁目盯着少年,喝道:“哪来的贱役,不知一点规矩?”甩鞭又要抽来,少年情知这一鞭再躲过去,只怕惹那人起杀机,按住内心的愤怒,偏过头脸,让那鞭子生生的抽在背肩上。
衍常问素鸣戈:“我这辈子能做什么?”
中年武者这鞭注着丹力,一鞭下去,将少年身上的衣裳抽裂,挂起一层血皮,在少年背上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
经院位于帝国的荒僻之所,周围没有供祭的村落集镇,早就衰落下来,如今只是勉强维持,主殿观澜殿经年不见翻修,残破不堪,墙面上歌颂阿多奈神迹的壁画也油彩剥落陈迹斑驳。经院里只有一名长老、四名师者、八名随侍、十一二名杂役,由于地处荒僻,没有贵族愿意子弟来此受苦,经院落里没有一名徒子。除此之外,就是行经此地的两名苦修。
素鸣戈怒道:“这孩子只不过维持他本应有的自尊,怎么说得上性格暴虐?”
衍在十四岁就能凝气为实,结为气盾。
魔羯前额低垂,后蹄踢着山岩,将断角对着少年,却似知道这不过是徒劳的举动,喉管里发出低沉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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