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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鸣衍心里有些不忍,偷偷看了巫弥生一眼。巫弥生站在那里,脸色一直很平静,好像眼前的事情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将他捆绑起来的人是个中好手,打的绳结牵引着不让他直起头颅。素鸣衍只敢拿眼角余光打算这位以前的侍卫营统领,年约四十二三,面容沉毅,虽然被捆绑得严严实实,但是身上仍有着不甘屈服的勇毅与倔强。
摩提伯岑拿自己顶替檀那明河,素鸣衍焉能不知雷云兽之所以会狂态大发,是摩揭伯岑暗中捣鬼。素鸣衍挥挥手,让采儿与其他三位侍女出去,待门掩上,压低声音问巫弥生:“摩揭先生是什么意思?”
大厅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素鸣衍凝神一听,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争辩:“我等统属于京畿卫戍军司,即便有失职的地方,也轮不得羽嘉监察院来问责,你们拦着不让我去见殿下,究意是何意?”素鸣衍想起那日在城外西山看到的那名中年武者,侍卫营统领尤溪。
尤溪屈膝跪下,说道:“尤溪不能保护殿下,让殿下身遭荒兽欺凌,杀不可惜,但是众亲卫对殿下忠心耿耿,还望殿下网开一面。”
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行礼,苏盖文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声音有些僵硬:“殿下在羽嘉受了惊吓,羽嘉之过。雷云兽突发癫狂,事有蹊跷,我下令彻查此事,据实禀报殿下。”等了许多,只听见素鸣衍冷冷的哼了一声,微微吐了一口气,小心选择言辞,仔细不触及六殿下敏感的自尊心,并且使自己的声音更加悦耳一些,“雷云兽走遁山林,尤溪、卓士吉在殿下身边,随后率领众亲卫追出。巫弥生将殿下救回之后,微臣让人寻回尤溪、卓士吉,却发现卓士吉杳无踪迹,尤溪与众亲卫没有捉住雷云兽,也不返回羽嘉,却在荒野扎下营来。”苏盖文冰冷的眼神落在尤溪的脸上。
巫约生将素鸣衍的疑惑尽收眼底,小心的选择言辞,将事情解释清楚。六王子檀那明河乘车出游,套车的雷云兽突然癫狂,左右亲卫反应不及,让雷云兽将车中的六王子衔走遁入山林。从已知道的线索来看,问题只可能出在雷云兽与左右亲随身上,雷云兽不知所踪,只得去追究左右亲随的罪责,数十女侍与近百名亲卫都羁押在羽嘉郡的大牢里。
素鸣衍目光落在《帝范》之上,帝王的残暴就是让每个人将敬畏刻在骨子里。
采儿再无法装睡,小手撑着素鸣衍的胸口,轻盈的身子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从敞开的领口,素鸣衍将手伸向她的怀里,一对小兔一样撞人的乳|房就在他的手心,素鸣衍只觉身体里面或者是脑袋里面很深很热的地方给轻轻震荡了一下。
素鸣衍庆幸没伤着臀部,坐在高高在上的帅位之上,望着离自己最近还在十步之外的众人,想着《帝范》的话:王者永远在众人之上,不管形式上,还是精神上。
卓士吉,六殿下的扈从首领,就是那个灰袍术士,素鸣衍那日藏在树上,听见卓士吉与尤溪之间的对话,心想他应是那种极端自私的人,或许觉得这个六殿下没有生还的希望,也顾不上还在帝都的家人,自己一个人逃到荒原里去了。
“忠心耿耿,为何卓士吉迄今还杳无音信?”
素鸣衍伸了一下腿,将惟一完整的左脚从采儿温柔香艳的缠裹里挣扎出来。
羽嘉郡无权追究此案,但是希望此案能在羽嘉境内定下结论,免得日后帝都追究羽嘉官员的责任,于是便来勉强还在病榻上的素鸣衍亲自过问此事,又能试探这位年少骄奢的六王子心里还有多少怒气,多少可以让六王子将多余的怒气发泄到那些失职的侍卫与近随身上。
“问责?只怕不是问责这么简单,殿下身受重创,又遭惊吓,你急着求见殿下,难道有别的心思?”
采儿手臂一软,嘤咛一声,无力的趴在素鸣衍的身上,乳|房整个儿贴着素鸣衍的手心。贴了那么一会儿,才红着脸从素鸣衍的手里挣脱出来,还是说:“巫大人还在外面候着,采儿先伺候殿下洗漱。”
总督苏盖文领着大小十几个官员一起走出来,簇拥着素鸣衍进入大厅。六王子还未成年,没有封爵,苏盖文为了平息他心里的怒火,将高高在上的帅位让给他来坐。
在外屋候着的侍女听着里面的动静,端着洗漱的银盆开门进来,采儿侧着身子整理衣裳。从门隙里看见巫弥生的青色衣襟,素鸣衍不敢太放肆,坐起身子,采儿接过盛水的银盆伺候他净脸。
“殿下对属下一贯残暴。”
坐在锦榻之上,让侍从抬上高高的石阶,仿佛身处云端,那一刻素鸣衍只觉得与那个未曾谋面的檀那明河溶为一体,在那瞬间,素鸣衍觉得自己就是檀那明河,一个新的檀那明河。
乍听这话,众人怔立当场,从眼睛里看见彼此之间的惊诧:殿下不追究此事了?
那日在城外密林里见到的那名中年武者给绑得严严实实,脸上划开几道豁口,青甲已给卸去,白袍染满血污,几乎辨不出原来的颜色,看见素鸣衍冷漠、毫无表情的高高坐在帅位上,却不正眼看他。冷俊沉静的面容微微扭曲着,万尤溪想起六王子以往的刻薄寡恩,心里直透寒气。
次日清晨,素鸣衍抬头望着天花上的降神摩诃浮雕出神,采儿蜷在他的腋下,柔软光滑的双腿纠缠着他的身体。这时采儿也醒来了,只是为这样的姿势羞愧难当,半伏在素鸣衍的身上,不敢动弹,呼吸也是细细的,轻轻的吐在他的胸口上。
巫弥生推门进来,看见如云秀发堆在素鸣衍的胸口,采儿从顺滑如水的绸被里露出白|嫩柔滑的香肩。巫弥生微微一怔,看见素鸣衍转头望来的锐利眼神,躬身告了个罪,阖门退了出去。
素鸣衍心想:我继续沉默下去,羽嘉的官员会不会将失职的责任都推到尤溪头上去?
“先生是待罪之身,怎能登堂入室?大殿里是羽嘉总督、羽嘉边防军司、监察院、郡都事院的官员,还有羽嘉郡的主祭大人。”在外人面前,巫弥生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好在他的性子有刚毅的一面,这样做也不算难。
素鸣衍虽然在峰谷里亲口答应将人生的命运都交到摩揭伯岑手里,但是事情到了今天这种地方,完全出乎他自己的意愿,内心深处有很多的埋怨。素鸣衍盯着巫弥生的侧脸,暗道:你将摩揭伯岑的意思说得含含糊糊,我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挪了挪身子,勉强用一只脚站起来,招手让采儿来扶他,望着台下的众人,说道:“尤将军,准备回帝都的行程,我在羽嘉也待腻味了。”
素鸣衍觉得羽嘉郡总督苏盖文在他面前的声音温和动听,此时听来骨子里却有一股寒气,侧着头问巫弥生:“摩揭先生在不在里面?”
“殿下的伤势渐愈,此时已无大碍,有些事需殿下亲自过问。”
坐着锦榻,在众多侍卫的簇拥下,素鸣衍与巫弥生、采儿来到羽嘉都事院。
等洗漱完毕,素鸣衍将香艳的清晨细细回味了一番,却觉得这样的王子生活还不赖,端足架子,这才让人将巫弥生唤进来问话,心里却有些迟疑:巫弥生能什么有紧的事必须赶早过来说?
尤溪不看苏盖文,径向素鸣衍求情:“卓侍领为殿下心忧,只身钻入密林寻找殿下,或遇凶险也说不定,还望殿下体恤下情。”
帝国一直施行柯政酷律,身为下民的素鸣衍深有体会。如果将六殿下九死一生、身负重伤的责任都加到尤溪头上,只怕是灭族之祸。
“明河殿下驾临都事院。”素鸣衍正回想羽嘉总督、郡监察官、主祭的嘴脸,让守值在殿前披甲卫士的高声唱号吓了一跳。
“哦。”素鸣衍侧起身子,摩揭伯岑与巫弥生只怕他露出马脚,与羽嘉官员会面时,也让他谨行慎言,难道有什么事必须要六王子的身份去处理?
素鸣衍不拿正眼看尤溪,是他心里发虚,沉默着不说话,冷漠的望着下面的羽嘉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