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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紫萦一惊,随即旋颜而笑,“我哥哥与我父亲争夺族权,我只有袖手旁观的份,就算哥哥晋位失败,也不会牵连到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紫萦又诧异的看着素鸣衍,“殿下现在安然无羡,我族武士未免太无能了些,还是告密的人小错误估计了殿下的势力?”
素鸣衍望着贺兰天湖的方向而行,在嘎岚峰的东南坡就听得见贺兰天湖的涛浪声,仿佛幽谷里的松林被风吹动,又似万兽怒奔,攀上嘎岚峰,被烟霭掩住的贺兰天湖一眼望不到尽头,贺兰天湖的东岸便是光明星辰之神羲和在千年之前降临的神迹,一道连接嘎岚峰与天嵴峰的百丈冰坝。
素鸣衍令千贺长琴召回追击的千贺武士,不过稍晚了一些,已有数名千贺武士被羲人掷出的光矛击中,坠了下来。
燕云中山的外岭险峻高耸,素鸣衍与小紫狻附岩而上,绝岭之巅是一处石坪,边缘处留下岁月风化的痕迹,素鸣衍望向天都城的方向,霭气迷蒙,天都城在视野之外的某处,静谧的横卧在清晨的浅雾中。
除了一系列的手令之外,纳吉若兰晓得明石羽、阿黛、采儿等人还分别携有檀那明河的秘令,可见事态的严重超乎想象。纳吉若兰握住微凉的轩头,回头望向岭巅,身披皮甲的素鸣衍的目光落在车队前列的铜车上,阿黛、采儿正依依不舍的从那乘铜车里探出头来。
“这个月由我在神殿守值,发现这边有些异动,便赶过来看一看,没想到竟会是你在搞鬼。”紫萦一边解释,一边低头查看,但是此时的冰坝上已经没有一点蛛丝马迹留下来,“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潜来奔雷原?”
紫狻还没有从力战中恢复过来,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左腰残留着一道的血迹,漂亮的紫毛相当凌乱,还掉了一大块。紫狻趴在岭巅的岩石上,懒洋洋的注视着初生的朝阳,彤红的流霞肆意的浸染天际的浮云,装蜇龙弓的弓囊支出一角,看上去像一只黑色的翅膀。
死者的尸骸埋葬在西岸的一座草岭上,从这里望去,战场上还残留着大片的血泊,要不是尤溪、千贺长琴及时赶来,不晓得要填进多少条人命,才会止住羲人武士的杀戮。素鸣衍脸色凝重,要想在燕云荒原上立足,羲族确实是迫在眉睫的危险,必须用尽一切手段削弱羲族的力量。
在众侍卫合围的战圈里,厄喀德看不到的地方,草地仿佛沸腾一样的翻滚起来,无数荆棘闪着淡淡的绿芒钻出泥土,四名羲族武士对“自然之荆棘”所催生出来的噬血荆棘显得有些畏惧,这种异界植物伤害虽小,但是可以刺附在敌人的身体上持续吸噬血液与生命力。羲族武士也没有空暇时间在战场将刺入身体的噬血荆棘一根根都拔|出|来,只得用蛮力将身体周围的噬血荆棘都摧毁。
强大的精神压力令那名羲族武士不得不抬起残存的左手护住眉心,素鸣衍自忖要将这名羲族武士留下,侍卫营也将付出惨重的代价,摆了摆蜇龙弓,穿上战神护甲的卢青叶高声传令,令封死羲族武士退路的侍卫向两边后撤。
侍卫武士从最初的混乱中镇定下来,穿重甲者居前结成盾阵,射手列其后,附近营地的千贺武士也已赶来,结成翼阵。尤溪站在一名千贺武士的肩上,感受到羲族武士的强大,没敢轻易杀下来,而是与千贺长琴一齐落到素鸣衍的身边。
“我今日之地位本非我所应得,不过是代替另一个檀那明河享受人世间的尊荣奢华,”素鸣衍一本正经的坐在紫狻的面前,闻着紫狻微腥的鼻息,神色肃穆的说道,“倘若阿多奈大神真的选择我来主宰这片土地,势必会助我恢复这片土地的生机,即使为此丧失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素鸣衍摇了摇头,他们在人间都算是顶尖的高手,但是在羲人的战场,仅凭他们四个人还无法逆转双方的局势,就算将卢萧哲、卢扈以及紫狻兽、雷云兽召集起来,调集精锐武士、高级术士一起赶往奔雷原,或许是一支羲人也无法忽视的力量,但是人类大肆干涉羲族内部的继承之战,势必会令选择中立的羲人生厌。
素鸣衍知道紫萦不会是背叛者,不然羲人派出的刺客绝不会这么简单,倘若过来行刺的羲人再多一倍,素鸣衍就算提前警觉,也很难逃脱生天。
紫萦走时直接从冰岩悬壁往远处飘去,便是整个中陆,能施展“飞翔术”的术士也屈指可数。虽说作为神裔之族的羲人不以术法见长,但是羲人漫长的生命增加他们在某一领域的成就,紫萦在她的生命历程里还处于少女时期,但是她降临到中陆的时间可比摩揭伯岑还要久。
羲族武士身处合围之中,神色间却没有多少畏惧,被素鸣衍射断一臂的羲人武士用阴柔的巨目冷森森的凝视着素鸣衍,用打雷一般的声音说道:“神裔之族内部的纠纷,不是常人可以干涉的。我们尊敬你是人间的王者,但请你也不要逾越常人与上族之间的距离。”
素鸣衍无暇顾及太多,他必须支撑到千贺长琴、尤溪及时赶来,贯注檀那逆鳞劲的长击刀化作淡金色的闪电向当前的羲族武士击去,紫狻也用坚硬的头颅撞向那名羲族武士的下腹。
“纳迦为何会畏惧我们,难道知道我们在天都城的部署?”尤溪疑惑的问。
紫狻昂然咆哮,吐出一道手臂粗细的紫色闪电与利箭一同击中当前羲族武士的右肩,将那名羲族武士的右上臂轰成齑粉,紫色闪电随即枝生出两道细闪,分别击中左右两名羲族武士。紫狻掉头奔回侍卫阵列,素鸣衍手中扣着三支铁翎箭,失出右上臂的羲族武士痛得嗷嗷大叫,他没想到人间的武器竟然能伤害到自己,身上还存留着被闪电链击中后的麻痹感,令他一时无法反击。
千贺长琴将嘴角的血迹擦干,羽翼布满细密的裂痕,他在千贺湖谷闭关修行,但是仍无法与四臂羲族武士正面对抗,取下射影弓,展翼悬在素鸣衍上方的半空中,将利箭对准烈焰盛烧的地方。
“这个无关紧要了,随波旬到天都城的羲人可没有几个人。”素鸣衍冷冷的说道,远处,厄喀德正在侍卫的看护下往这边走来,阿黛、采儿、青菱以及纳吉若兰都在众侍卫的严密守护之中。
素鸣衍攀上一座雪峰的山巅,望西北望去,可以看见贺兰天湖宝石般的闪光。素鸣衍将蜇龙弓横在身前,抚摩着金属质地的弓臂,指甲滑过龙兽的线条纹饰,喃喃自语道:“阿多奈神,你会给我指引吗?”蜇龙弓回应似的轻颤起来,素鸣衍笑道,“算了,你莫要将羲人招来。”将蜇龙弓负在肩后,又从雪岭的另一面陡坡下山去。
素鸣衍此次本是巡猎,侍卫及千贺武士的警惕性都不高,身披轻甲,箭囊里装的都是普通的羽箭,若是换上昂贵且威力强大的爆炎箭,素鸣衍有信心将四名羲人武士都留下来。
贺兰山又称天嵴,除了传说中缥缈莫测的云荒,贺兰山是中陆最高的山脉。素鸣衍沿着雪线而行,雪线以上的山巅覆盖着创世之初就存在的冰川,晶莹剔透的冰雪仿佛贺兰群山的王冠,璀璨绚丽。素鸣衍听波旬提起过,贺兰群兰雪线以上的区域便是羲族的活动地域,真正的奔雷原则是贺兰群山中的一座地陷谷。在贺兰天湖没有形成之前,地陷谷的范围还要广阔十倍,楚布河的源水星曲川就流经地陷谷,直到光明星辰之神降下神迹,用一道百丈冰坝封住星曲川的流水,形成贺兰天湖,淹没西半部的地陷谷以及西侧广袤的绝岭。
千贺长琴双翼闭合,迎向光矛,暴发出来的强光几乎要耀盲人眼,千贺长琴身体猛然后挫,双脚在草地犁出两道长长的泥沟,膝盖以下没入泥土之中。趁着这当儿,千贺武士结成翼阵漫来,二十张烈炎魔弓射出的利箭在草地上炸出一团团巨形火球,瞬间将羲族武士所在的十丈方圆淹入烈焰之海,数十张精金巨弓射出足以穿透魔犀皮甲的利箭。
烈焰中射出两支光矛,射穿四重盾阵,至少八名侍卫立毙,但是更多的侍卫无畏的填到空缺处。四名羲族武士从烈焰中走出,看上去,他们所受到的伤害比想象中要小。
听素鸣衍这席话,尤溪等人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千贺长琴毅然说道:“殿下有何重担,长琴愿一力承受!即便牺牲性命,也了却当年所立的血誓。”
很多人都不明白素鸣衍签署这一系列手命的目的,特别是要求聂鲁达率部撤出定军堡、丁柳堡等壁垒防线,等于放弃对易氏在地形上的优势,使得羽嘉郡针对易氏的防御失去原来的纵深。但是众人都从这一系列的手令中感受到战争的阴云,却很疑惑这次的敌人来自哪一方。
素鸣衍解下紫狻身上的弓囊,将箭壶与长击刀一同系在腰间。素鸣衍拍了拍紫狻的臀部,让它离去。紫狻蹲坐在石坪地上,前肢踞地,不解的望着素鸣衍,喉管里发出悲鸣似的呜咽之声。
身处重围之中,四名羲族武士却毫无畏惧,巨神灵一般的庞然躯体,令人他们可以从容的俯视那些看上去十分弱小的人类。另一名四臂羲人抓住光矛,轻蔑的注视着二十丈之外的素鸣衍,身体陡然弓起,手中的光矛就像流星一样射出。
卢青叶将系头盔的皮索拉到颏下,远处的车队渐行渐远,轻拢云吞兽的辔头,朝素鸣衍行去。他将羲人刺客带到宿营地,有失察之过,此时的他被解除在侍卫营里的一切职务,降为普通的传令兵。
“此地的新绿仅能在初秋的时节维持半旬,干旱、荒凉、贫瘠、死亡才是这片土地应有的命运,”素鸣衍目光注视远方,轻声的说,“我对这片土地怀着比所有人更深沉的感情,我有时在想,难道天界的主神就可以决定这片土地的命运吗?”
素鸣衍摇头说道:“这是我的事情,断无让你承担的道理……”回头朝南边望了一眼,青菱与阮阿蛮蹲在远处的溪流边,正将载着战死武士灵魂的河灯放入溪流。素鸣衍决定不与青菱言别,跨上紫狻的后背,轻抚它的双耳,让它扬蹄远奔。
“让青叶、步如归、雷泽三人率侍卫营进天都城,”尤溪坚决的说道,“请殿下允许我等随行。”岐伯、千贺长琴神色凝重的看着素鸣衍,他们清楚他胆大妄为的性子。
素鸣衍确认了一下系在腰间装满各种草籽的皮囊,说道:“一切准备停当,波旬也应有一定反击的力量,你率领众人到天都严阵以待。”
“你好卑鄙……”雷霆一般的声音还在耳边震响,庞然的身躯轰然倒塌,“心识炎箭”只在那名羲族武士的眉心留下一点烧灼的痕迹。千贺长琴、尤溪等人也是一愣,不过他们迅速醒悟过来,疯狂的将手中的利箭射出,奈何三名羲族武士有了警觉,他们从侍卫让出的空隙杀出重围,向远方逃出,巨大的蛇尾,在草地拖出深深的痕迹。
纳吉若兰临上车时,瞥了厄喀德一眼,她此时已晓得厄喀德的身份,只是有些不相信侍卫对厄喀德在战场上形象的描述。素鸣衍没有对纳吉若兰明确说明威胁来自哪里,这几年来,纳吉若兰虽然不能直接插手羽嘉郡的军政,但是还是有权知闻羽嘉郡的所有机密,除非有素鸣衍特别嘱咐要瞒过她的事情。纳吉若兰心里清楚这几年来对天都城的投入,清楚卢族武士的强大,清楚聚集到天都城中的高级术士的数量。就算将聂鲁达所部都调入羽嘉城,羽嘉城的防御等级也比不上天都城,檀那明河令明石羽护送她们返回羽嘉城,而不是一同避入天都城,难道他认为羲人有可能直接攻打天都城?
“是谁走泄天都城的秘密?”
与此同时,素鸣衍要求聂鲁达率部撤出定军堡、丁柳堡等壁垒防线,将精锐兵力集结到羽嘉城待命,要求藏金在上唐关城严格盘查进出羽嘉的商旅。
素鸣衍待要继续催生青藤,欲借植物的生长之力将这一片冰层挤成,却感觉到一股能量从冰坝深处涌来,被青藤挤裂开来的冰隙顿时耀出淡淡的光芒,以不可逆转的速度在迅速合拢,披满这一片冰坝的青藤随之枯萎。
在紫萦走后,素鸣衍喃喃自语:“果然不出我所料,冰坝与奔雷原的光明星辰神殿遗留有光明神羲和的神力,难道要施展大星相术才能彻底摧毁冰坝吗?”素鸣衍实在不敢相信中陆还存在着大星相术,“但愿阿多奈神不要抛弃我。”素鸣衍撇着嘴,从怀中掏出两枚青果。
紫狻不晓得素鸣衍为何不与青菱道别,不甘愿的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青菱只当小紫狻闹脾气,回头嫣然一笑,摆了摆手。紫狻这才扭头奔下草岭,化作一道紫色的闪电消失在远方。
素鸣衍看着车队消失在视野里,跳下银角风马兽,将悬在风马兽侧腹的弓囊、装干粮的包裹以及水袋解下来,系到紫狻背上,摸着紫狻背颈处的软肉,觉得没必要将再安上骑鞍。
何况羽嘉如何承受得起继承之战中的惨重损失?羲族的实力在继承之战中会大副减弱,羽嘉必需掌握制约羲族的武力,而不是在此之前消耗自身的实力。
厄喀德站在紫狻的身侧,纤细的身躯看上去异常的娇小,稍显得有些刚毅的面容在紫狻粗犷的头颅前却尤其的娇柔,映上流霞的彤光,绝美万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