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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里,还在忙活或闲余的宫人,都会时不时的把目光投向庭院中跪着的阿箬,他们的眼神有感激,有同情。看向寝殿门口的眼神却有复杂,生疏,戒备。相同都有的情绪则是鄙夷。
没错,鄙夷,他们眼里的鄙夷都深深藏在眼中。他们想不懂,为什么自己伺候的娴妃如此不中用,最关键不中用也就罢了。连对阿箬姑姑这样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都能说罚就罚,完全不顾阿箬姐姐刚刚还替娴妃开脱。不敢对加害者严加辞色,对自己人反倒是雷厉风行。他们上辈子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遇到这种主子。
阿箬依旧直直地跪在冰冷刺骨的院子里,仿佛已经与这片雪地融为一体。寒风如利刃般无情地抽打在她的脸颊上,带来阵阵刺痛,但她似乎毫无反应,只是呆呆地凝视着眼前的地面。
长时间跪地导致阿箬的双膝早已失去知觉,然而那股深入骨髓的疼痛却时刻提醒着她所遭受的惩罚。平日里那个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阿箬此刻变得如此安静,甚至让一旁的惢心都感到有些陌生和不适应。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打破了寂静。阿箬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小巧而温暖的东西悄然落入她的手中。刹那间,一股暖流顺着手心传遍全身,驱散了些许寒意。&34;阿箬姐姐,快拿着,别被主儿发现了。&34; 惢心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和紧张。
阿箬缓缓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中的小暖炉,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抬起头,目光恰好与惢心相对。只见惢心的脸色因为寒冷而变得通红,嘴唇微微发紫,眼神中流露出对阿箬的怜悯之情。显然,阿箬此时的模样十分憔悴,原本娇艳的面容此刻也蒙上了一层忧郁的阴影,就连行动也比平时迟缓了许多,显然是被严寒折磨得够呛。
惢心看到阿箬这般凄惨,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悯,但又担心被主子发觉,于是匆匆转身离去,只留下阿箬独自一人在寒风中默默咀嚼着这份温暖与苦涩。
惢心对阿箬是感激的。若不是阿箬,延禧宫宫人的苦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也不知道主儿是怎么想的,明明阿箬姐姐做的没错,主儿为什么一定要罚阿箬。难道就因为面子吗?可跟性命比起来,脸面又算什么?惢心想不通。她内心深处也藏着一丝恐惧,今日主儿可以这样对待阿箬姐姐,说不准主儿明日就会这么对待她。
想到这儿,惢心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上瞬间泛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原本轻快地迈向殿门的步伐变得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踏进了殿内。
一走进殿里,惢心就看到如懿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在绣架上飞针走线,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近。如懿似乎并未抬头看向门口的阿箬,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手中的活计。
直到惢心走到近前,如懿才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地望向她,淡淡说道:“惢心,阿箬已经跪了很久了,想来这次的事情让她也受到了足够的教训。你去把她搀扶起来,让她回去歇息吧。记得准备好热水给她沐浴,再熬些姜汤让她喝下。毕竟在雪地中跪了这么长时间,难免会受寒着凉。”
“是,主儿。”惢心心中暗自嘀咕:这大冷天的,在雪地里跪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生病啊!阿箬姐姐身子又弱,为什么一定要罚跪呢?尽管心里有些埋怨,但惢心还是不敢多问什么,赶紧走上前去,把已经跪得双腿发软的阿箬扶起来,小心翼翼地送回到房间里,仔细照顾。
进了屋子,惢心让其他宫人连忙打来热水,帮阿箬洗漱,想驱散她身上的寒气。其他宫人也念着阿箬的好,动作也很迅速。
阿箬似乎也累坏了,任由惢心摆弄,一句话都没说。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原来是如懿来了。如懿身后还跟着一名手捧姜汤的小宫女。两人进屋后,阿箬和惢心急忙向如懿行礼请安。如懿微微点头,表示免礼。
如懿看着仍然浑身发抖的阿箬,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走到阿箬身边,接过宫女手中的托盘,亲自将那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递到阿箬面前,淡淡说道:“今天的事情,你应该也得到教训了吧。来,先把这碗姜汤喝下,驱驱寒,免得染上风寒。”
阿箬表面称是,也老实喝过如懿喂过的姜汤。如懿看着犹如受伤小兽一般,只能靠着自己的阿箬。心想:还有哪些主子,能跟她一样,亲自为贴身丫鬟喝药?
咸福宫
跟安陵容吐槽完娴妃操作的高晞月,突然叹了口气,看得安陵容有些奇怪道“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叹气了?”
高晞月闻言又叹气道“我这不是担心大阿哥的事嘛,如今内务府出了娴妃被克扣月例这样的丑事,让皇后娘娘管理后宫的名声受损,若是我在这个时候还跟皇后娘娘说想抚养大阿哥,皇后娘娘本就事务繁忙,我这么突然说出口,会不会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安陵容闻言倒是有些稀奇的看着高晞月,高晞月被安陵的这个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顿时不满道“海兰,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安陵容眼里闪过一丝欣慰道“往日里你可不会想到这些,不过今日倒是奇了,居然还能先考虑皇后娘娘的处境,可见咱们的高贵妃娘娘在后宫这段时间,还是有长进的。”
“好你个海兰,居然拐着弯骂我做事不经过大脑。”高晞月笑骂道“要不是看在你怀孕的份上,我非得好好罚你不可。”
安陵容见好就收的求饶道“还望高姐姐饶命,看在未出世的孩子的面上,饶了海兰,海兰不敢了。”
高晞月不满的“哼”一声,接着又道“那海兰,那还要不要跟皇后娘娘说要抚养永璜啊。”
安陵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当然要说,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就算大阿哥身边有几个奴婢不尽心伺候,但宫里时不时暴毙一两个宫女太监,也是常事。不是吗?”
高晞月闻言满意点头道“也是个法子,那海兰,你先在屋里歇着,我先去找皇后娘娘了。”
启祥宫
金玉研,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场景十分真实。真实到她最后醒来了,都能感觉到梦里带来的那种绝望。
她不敢相信梦中的自己会有那样的下场,可又知道,以她为母族争夺荣耀的执念。是很有可能会做出这些事来。这个梦,与其说是梦,更像是她经历过一次的现实。
梦中的自己到了最后居然被母族遗弃,说自己只是乡野丫头,王爷在她死后,居然立刻送了新的玉氏女子过来,她不想相信王爷会对她如此绝情。可内心她早就应该清楚,若是王爷真对她一往情深,又怎么会让她来大清做贡女,而不是娶她为世子嫔呢?
原本她发现了如懿悄悄派惢心接近大阿哥,给他送点心的消息。金玉研还打算借机行事,找机会往惢心送给大阿哥的糕点里下毒,好除掉娴妃这个敌人。但现在想想,在梦里知道她的孩子不可能当皇帝的她,还费那劲儿干什么?
做完梦的金玉研只感觉到疲惫,她打开窗,感受着窗外吹进来的寒风,让她脑子清醒了些。她思考着现实与梦境中的差别,发现现实里的好些人,与梦里的行为作风有着天壤之别。
例如皇后娘娘不再整日里忌惮娴妃,说娴妃越俎代庖什么的,高晞月更像是突然有了脑子一样,也不无脑针对娴妃,在娴妃身后跟着的小尾巴海兰,居然跟娴妃决裂了,还跟高贵妃玩得特别好。
皇上提起娴妃不再是什么他与娴妃毕竟是青梅竹马之类的话,提起娴妃反倒是提起一个讨厌鬼似的,往往金玉研才起一个开口,皇上就跟跟着吐槽十句娴妃的不好。
还有太后,太后不仅不跟乌拉那拉皇后斗得你死我活,反而送乌拉那拉皇后去行宫修养。也不在皇帝登基后,对她们这些后妃强调什么。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是贵子。尊贵无比,要让她们这些妃子努力生出第一个孩子来扰乱后宫安宁,若不是如此。她金玉研怎么会让海兰安然无恙的,怀孕到六个月还不动手。
至于那个小琵琶白蕊姬,是她上辈子对不起她,这次她也不会在对白蕊姬下手,让她有一个孩子傍身。
金玉研在窗口待了很久,看得贞淑都有些担心道“主儿,别吹冷风了,万一伤了玉体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金玉研的思绪被贞淑唤了回来,也听话让贞淑的关上窗。在贞淑关窗的那一刻,她的脑子完全清醒了。是了,她金玉研从小容貌便长得颇为俏丽,长大后更是倾国倾城。
父母从小便告诉她,以她的美貌不能埋没在穷困狭小的玉氏,而是应该绽放在天朝最富贵的皇宫内,就算只是当王爷的一个小小侍妾,也比当世子嫔好上不少。
她当初真是猪油懵了心,怎么会因为玉氏王爷的笑容迷倒,甚至为他做了许多伤害自己孩子的事情。在她所熟知的红鬃烈马这个戏曲,就是讲王宝钏跟薛平贵的故事,故事里的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等来薛平贵,可她挖了十八年的野菜,也只做了十八天的皇后就死了。
王宝钏光靠吃野菜都能活十八年,怎么当了皇后反而只活了十八天?傻子想想都知道有鬼,她当时还嘲笑王宝钏愚蠢,可现在想来,她前世的作风与王宝钏除了没挖野菜外,也差不到哪里去。
脑子里只有爱情的女人真可怕,金玉研这般想着,这辈子,她不会再被玉氏王爷迷惑,也不会再做他手里的刀,她的荣耀来自大清皇帝给她的位份,她的终身依靠是她的三个孩子。
梦里的她究竟是发什么疯,觉得自己的孩子能做皇帝,大清何其看重血脉,光是她玉氏女子的身份,这皇位就轮不到她的孩子来当。
想到那三个还小,便失去了她这个额娘的孩子,金玉研只觉得无比痛心,若不是如懿那个贱人,在她最艰难的时候,跟她说出那种残酷的真相,她又怎么会一时想不开,去寻死呢?害的她的三个孩子从小就没了额娘。
如懿那个贱人,她绝对不会放过,金玉研低头沉思着,她该如何报复。突然想到了大阿哥身上,原本她想给大阿哥下毒来着。只是现在,她不会再像以前一般。对孩子下毒手,但只是让人吃了会呈现过敏的药,她还是有的。想到大阿哥被如懿养了之后,也跟个野孩子似的四处漂泊,金玉研还是觉得,先让这孩子看看如懿有多无能,省的到时候还铁了心的要当如懿的养子。
金玉研的行动力很快,马上叫来贞淑商量对策,计划也很快实行下去,在惢心再次偷偷给大阿哥送点心的时候,李嬷嬷正好被皇后叫去长春宫内,面对高贵妃跟皇后的责问。
李嬷嬷满头是汗的回答,终于被叫了回去。李嬷嬷在撷芳殿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只见那小宫女让她在如懿送来的糕点里,下一点会让人过敏的药。
只要她办的好,他们主儿重重有赏。李嬷嬷原本被皇后一阵敲打后,还心思惶惶,直到离去时,她感受到皇后隐隐的杀意,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她还想着自己死后,家人的衣食住行该怎么办?现在好了,这种掉脑袋的事情找上了她,反正她也快没命了,手里还缺钱,那这事她为什么不做?
长春宫,富察琅嬅看着高晞月,脸上闪过一丝满意道“你这次做的很好,还知道私底下偷偷找我。也不是至于让我一时有些忙不过来。”
高晞月闻言开心道“只要不给皇后娘娘添乱,晞月做什么都可以。”
富察琅嬅见状笑了,随后看着门外悠悠道“这后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