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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好大的太阳
禾一刀像往常那般做着屠猪宰牛的工作,埋头劈剁在屠宰间忘了时间,抬头往外一望,外面已是昏沉暗现,赶忙跑到了店里,发现禾二刀还没回来,松了口气,到屠宰间捡了些残料剩肉,做起了今天的红烧肉。
烧水去肉血丝,捞出备用,锅中再放油,油温靠的是感觉,差不多了,放肉翻炒,炒至金黄,放糖,放色酱油,翻炒片刻,放入香辛料,香叶,姜片翻炒,最后放入清水,盖上锅盖,熬肉。
早已关好的卷帘门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禾二刀回了家,“爸,还没好啊?”禾二刀放了书包,勾着脖子看了眼锅,抬头看他爸嘟嚷道。
“小兔崽子好好说话,什么意思?给你做点肉还嫌弃不成,以后你回来了自己做。我们不吃饭的?你不还要吃那点什么烂叶子,不要钱的?你爸我忙个没完你还说着说那的。”禾一刀瞪着禾二刀骂道。
禾二刀看出点不对,连忙笑嘻嘻地给他爸揉肩,“那不是我做的不好吃,所以才不做的嘛,我那点水平怎么比得上您呀?我说那话还不是觉得您累了该早点吃饭嘛。”
禾一刀瞥了眼二刀,摇摇头,掀掀眉毛,盯着锅里的肉说道:“去把店里打扫一下,一会儿就好。”
禾二刀听这话偷笑一下,没多少含糊,赶忙去了内间拿了扫帚出来,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扫铲倒,刷刷刷三两下做完,又来到店里帮他爸打下手。
“今天,没人欺负你吧?”禾一刀看着锅里的红烧肉如往常那样问道。
“谁敢欺负我啊,我这么高,力气这么大,我欺负别人还差不多。”禾二刀眯眼撇嘴一脸见鬼的表情,很神气的样子。
“没什么。”说着把锅盖掀开开了大火。不过一会儿,就把肉捞了起来,放上餐桌,他们总是在左边最里面的桌子吃饭,因为禾一刀说他当年就是在相似位置被子弹击中,禾一刀曾经参加过反叛战争,据说那场战争世界上十成九的健康男儿都上了战场。禾一刀就是在左后方最里面战壕受的伤。
禾二刀看着碗中红烧肉,眼中闪着光,心想又是美好的一天,看着禾一刀动了筷子,头摇摇晃晃地夹起红烧肉放在米饭上,和着米饭一大口包在了嘴里,禾二刀感受着两种食物结合在一起的美妙,脸上似是置身仙境那般飘飘欲仙起来。禾二刀真的很喜欢吃红烧肉。
禾二刀还小,似乎有红烧肉,有米饭就是他人生最快乐事。
吃完了晚饭,禾二刀舔着嘴,怀恋着刚才的,想着明天的,问道:“爸,有我要帮忙的吗?”
禾二刀似乎是良心发现,热切地问着他爸,一双眼睛闪着光,靠了上去,扑在了禾一刀背上。
禾一刀坐在板凳上,眯着眼睛,心想今天儿子吃错了药?跟个鬼似的,挣开背上儿子的依靠站起身,边收拾碗筷边狠答道:“没有,边儿待着去。”
“切。没事儿就没事儿呗。”禾二刀看了看餐馆里,似乎确实没啥事情,就小声地嘟嚷了一句,进了内间。没啥事儿做,周末才刚刚开始,他拿起了一本小人书看了起来。里面讲述着一个小叶城人出去闯荡的故事,这本书被翻得破破烂烂,书册缝线都快散架了,一页一页地吊着,不知道被禾二刀不知道翻了多少遍。
禾二刀曾三番五次地要求禾一刀给他买新书,他说他想看另一本关于偏东小叶的故事,不过奈何家里吃得紧,本来就挣得少,买完柴米油盐,缴完水电气,就差不多没了。禾一刀是个贪口小酒的人,拿了那些钱去买了一小桶便宜小酒就没啥钱了,每次二刀问起书时,禾一刀摸着裤兜里的钱,总是厚着脸皮跟二刀说没钱了,真没钱了。因此二刀特别讨厌酒这伤身又害人的玩意儿。
禾一刀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可能总是为了自个儿酒乐而误了孩子兴趣。有一次禾二刀大吵大闹要新书,禾一刀心一软,就带着禾二刀去了书摊,不料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禾二刀在去的路上突然没来由发高烧,这不,买书钱拿去看病,又没了。禾一刀后来就拿这事儿说买新书不吉利,就没再给禾二刀买书,禾二刀没办法,讴不过糟老汉子,就只有认命,所以这唯一的书都快被禾二刀给翻烂了。
看完了书,洗漱一番,禾二刀早早就睡了,明天要忙活一天呢,禾二刀还小,但好歹是禾家人,过着苦日子,也就非常珍惜休息这种事儿,他说累了自然就要睡的。
小叶城内事多堆,这是小叶城人最近传开的民间流言,小叶城中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儿真就变多了,采花贼一二,窃贼一二,杀人犯一二,杀人又掠货的也有一二,摊上了这么多事的小叶城最近就没有安生过。
一个姓陈的盗窃贼在街上走着,他正在寻找今天的目标,他想起了在二三街区有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是屠宰户,那里面应该有点油水,还是偏远小街,地管署官员少有巡逻的,他打定主意,走向二三街区。
凌晨一时,禾二刀被吓醒了,哗啦啦的巨大响声轰击着他的耳膜,他冲到外面,看到禾一刀正拿着刀,地上一片狼藉,两口大锅滚落在地,一头还没分宰的干净整猪平摊在地上,桌上的筷子被打翻散了一地,卷帘门自带的小门似被撞开,嘎吱嘎吱地响,门前流了一摊血;再看看禾一刀,满头汗水,夏季的汗水本来就多何况是满身肉还很彪悍的禾一刀?他汗水如雨下,惊魂未定地看着门口,瞪大个眼睛,急促的呼吸,颤抖着向着禾二刀挥手喝道:“回去!睡觉!”
禾二刀哪会听他,连忙跑上前去上下打量观察,发现他父亲身上没有伤口,地上的血似乎不是他的,而握着的刀上明晃晃地挂着血迹;这时禾一刀猛力挺直身子,一下把禾二刀给推开,咬着牙低声吼道:“回去,没听到吗!”
禾二刀看到地上血,本就很是惊恐,听到禾一刀严厉的怒吼,便畏缩地退回内间去。
看到禾二刀回去后,禾一刀摇摇晃晃走到门前,伸手要将门狠狠关上,可是发现锁已经被撞坏,只好背过身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在小门旁上,昏昏沉沉地坚持着不睡,提防着那窃贼再度光临。
被惊醒的禾二刀闭着眼睛,可睡不着,被子盖过头顶,紧闭双眼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回想刚才的情景,没想到白天是张蒜说的胡话竟然应验了,他惊恐万分,忆起最近城里肆起的流言,疑神疑鬼地想着这会不会是真的。门前的血,横七竖八的锅,瘫在地上的大白猪,拿着刀瘫坐在地的父亲,在他眼前不断闪过;不知不觉间,他回过神来,已值凌晨四点,该起床了。
他翻来覆去挣扎半天才起身坐住,手撑着单薄的棉被看着门外,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站起来一点一点地走出去,这个过程很慢,身子就像拖着实心重球,用了很长的时间,看到禾一刀似醒非醒地半闭着眼睛靠在小门旁,右手紧握住菜刀,左手撑在地上。
禾一刀恍惚间看到探身出来的小孩儿,打了个寒噤,蓦然睁大眼睛,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是痛苦地问道:“干嘛?还不睡?”
“五点了。”禾二刀看着眼前的他爸小声道。
“哦,五点了啊。”意识到已经是早晨,该准备开店营业,禾一刀说着话,挣扎着站起了身,弯腰抱起落在地上的整猪,艰难地挪动着步子走向屠宰间。
禾二刀没有说什么,见父亲走进里面,便走到餐馆卷帘门前,把卷帘门打开,拿起撑杆推了上去。
禾一刀听到哗啦啦的响动马上跑了出去,见是他儿子在撑门帘,长出口气,退回屠宰间去了,准备开始每天应该做的事,他看着砧板上凌晨时掉地上的整猪,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拿起刀来。
外面餐馆中,禾二刀已经把桌子摆好,准备好面粉、肉末、小葱等食料,他是个会把一切准备好后才开始做的人。
似乎是因为今天不曾迷糊过,和往常起床昏三时不同,禾二刀很快就把面团揉好了,开始做起了酱料和肉料;才一时,到了六时,天亮了,黎明时分,禾二刀并不关心是否天明,只是做着手中的事情。只是他没注意到外面正变得越来越亮,亮得有些不正常。
二三街区有人发现窗外面有点亮,不过反应不太一样,盖上铺盖继续睡的懒货有;也有醒来看着天花板想着今天应该没有工作而偷着乐的小青年;有人起床打开了窗帘。街道竟开始反射光变得越发亮堂,整个世界似被一团光包裹住,有人好奇抬头,眼及之处却只有明晃晃的白光而不见他物,看了一眼就闭上了,那光实在太过刺眼。
禾二刀注意到了外面,街上有点亮得不像话,于是他踩着水泥地板走向外面,然后微抬头,还未看真切,他的眼睛就已经被白色充满,而且那白色正在越来越近,光似乎消了不少,尽管街上已经被照的耀眼,他感觉那些白色不是啥好东西,赶忙向里间跑去,边跑边喊道:“爸!好大的太阳!”